“我是小偷啊,你說我怎麼進來的。”唐小茉嬉皮笑臉地答。

謝嵐山上上下下打量著唐小茉,見她頭戴假髮,一身古裝,花裏胡哨的跟個山雞似的,也跟著樂了:“你這身行頭又是哪兒來的?”

“淘寶啊。”頭套太沉長裙太熱,唐小茉直接摘了頭套,脫下長裙,她在曳地的古代裙服裏穿著T恤短裙,外觀上一點瞧不出來。

唐小茉揉著被掰疼的腕子。謝嵐山方才那下沒省力氣,上頭淤痕明顯,她心頭不快,嘴便把不住門:“你倆這人民警察夠開放的,還是現在員警都能出櫃了?剛才說的我都聽見了,什麼‘看不懂這畫的人是從未動過情。’什麼‘沈老師一定是懂畫之人。’哎喲,我牙都酸倒了。”

唐小茉摹功不錯,將沈流飛的神態與謝嵐山的語氣,都模仿得十分妙肖,她在兩人跟前別有所指地晃悠,那副洞悉一切的模樣既令人難捱,又叫人難堪。

謝嵐山微感臉上發燒,沈流飛卻不慌不忙,他對唐小茉說:“你爺爺可能尚在人世。”

唐小茉驚了:“你為什麼這麼說?”

沈流飛不緊不慢地問她:“你不說過,張聞禮曾讓你爺爺把省美院美術館的館藏書畫帶回家臨摹麼?”

唐小茉點頭:“對啊。”

沈流飛麵無表情道:“張聞禮不惜違規違法讓你爺爺帶走館藏書畫,並不是因為他們關係親近,而是為了‘以假換真’,將真正的文物盜賣出國,謀取暴利。所以如今鶴美術館裏被盜的幾幅書畫也都是印刷的假畫,真畫應該被他以職務之便,掉包了。”

唐小茉琢磨過這層意思,當下驚呼:“不會的!我爺爺是畫家,是匠人,不會幹這種違法犯罪的事兒的!”

“他是自願的,被逼的,還是根本對此毫不知情,這要等能把他找回來再問清楚了。”沈流飛說,“從你上回回憶說你爺爺跟張聞禮起了激烈衝突,我猜他是知情的,而他後來失蹤也不是出了意外,而是被人關在某個地方,被強迫著完成這幅足以亂真的《洛神賦圖》。”

謝嵐山問:“所以是唐老爺子不願繼續跟張聞禮合作,所以被他綁架了?”

沈流飛點頭:“有這個可能。”

唐小茉說:“那麼李國昌也是張聞禮殺的?”

謝嵐山搖頭:“不會,張聞禮隻要放入這群盜畫的人,讓他們把畫盜走再毀畫滅口,這件事情就死無對證,能把他自己撇得幹幹淨淨,犯不上再多殺一個李國昌,節外生枝。”

唐小茉急了:“按照你們剛才分析的,那我爺爺到底被關在哪兒了呢?這畫已經完成了,確實瞞得過那些鑒藏大家,會不會他也已經被人滅口了呢?”

沈流飛皺著眉:“一個被囚禁的人,一定會想方設法向外傳遞消息,而他唯一能傳遞消息的工具就是他的畫,我要先仔細研究這幅《洛神賦圖》,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

謝嵐山搖頭,歎氣:“別想了,這可是千年古畫國之重寶,再說美領事館都來人了,如果不能證明這畫與此案有直接關係,三天之內就得還給李國昌的洋老婆。”

洋大人鏘鏘殺上門來,事情就不好辦,一時半刻也想不出的法子,三個人決定先離開鶴美術館。

夜已經深了。颱風去而複返,與漢海市擦肩而過,所以還是為這座城市捎來了一陣雨。這會兒雨剛停,道旁的法國梧桐被大雨洗刷一新,風一過,樹葉間便漉下霏霏水霧,撓癢似的拂於人臉。

“我跟沈老師送你回去吧。”三人走出鶴美術館,站在牙子上準備過馬路,謝嵐山關照著唐小茉,目光森寒淩冽,一臉嚴肅,“你這兩天千萬小心,你是唯一一個能證明《洛神賦圖》是你爺爺畫的贗作,也就是唯一一個能證明張聞禮以假換真、監守自盜的人,我怕張聞禮和他幕後的人會對你下黑手,就像他們滅了那三個劫匪的口一樣。”

話音剛剛落地,十幾米遠外一輛黑色的車就啟動了,如同蟄伏的冬蟲悄然復蘇,由慢漸快,飛速沖了過來。

一輛外殼看來十分老破的別克,車牌上濺著滿滿的泥點,一個數字都看不清,沈流飛走在前頭,率先意識到不對勁,輕喊一聲:“謝嵐山!”

黑車的車窗搖了下來,裏頭伸出一支步槍槍管,子彈沖著沈流飛連發射出。

謝嵐山想也未想,全憑本能反應就將沈流飛撲倒了,兩個人摟抱著在地上滾一圈,捐著一身的灰塵與雨水。

執勤的保安們聽見槍擊聲報了警,也沖了出來,那輛黑色別克疾馳而去,很快消失於茫茫夜色。

“你沒事吧。”謝嵐山將沈流飛壓在身下,不顧自己方才滾地時磕碰多處,肩膀陣陣疼痛,一心隻關切對方的安危。

“我沒事。”沈流飛一雙長眼望過去,便不是望著而是指著。千鈞一髮,劫後餘生,兩個人一上一下平行注視,目光既帶著劍氣,又含著柔情。好一會兒,沈流飛才說,“你該起來了。”

謝嵐山先起身,一伸手,又將居於下位的沈流飛拉了起來。他們聽見保安們的驚呼,同時回頭,卻發現唐小茉中了彈,閉眼倒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