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嵐山揉了揉鼻子,露出無奈的表情:“好像找不到。”他勾著手指叫來小梁,說:“可能人太多,天太亮,證據它很害羞。你把窗簾拉上,我們再找一遍。”

小梁聽話地去拉上了窗簾。材質厚實,房間一下就暗了。隻剩屋頂中間掛著的一盞燈,謝嵐山走向玄關,把手放在了開關上。

他微笑著注視秦珂,而被他注視的這個男人臉色愈發難看,一陣白一陣青的。

“三,二……”謝嵐山倒計時,“一!”

最後一點光源滅了,房間的一麵牆上出現了幾個白色的螢光斑點,這種螢光漆時間一長就失效了,不用強光刺激一下,浮現不了。

“人動起來時,衣服的褶皺會時不時將這些光點遮住,所以監控錄影裏看不清楚,還當是常見的鏡頭問題。技偵部經過痕跡檢驗,李國昌的襯衣後背與衣領下都有這種螢光漆,”謝嵐山打開燈,目視秦珂的眼睛,斂容正色道,“而這點油漆在還沒幹的時候就碰到了別的物體,正好與你牆上留下的這些痕跡完全契合。”

明白大勢已去,秦珂臉色一變,突然扔了行李,從視窗跳了出去。

秦珂是真不要命,從七樓跳下去,直接砸穿了底樓咖啡吧的遮陽棚,但他同樣命大,被連續幾個遮陽棚緩衝阻擋之後,居然爬起來又跑了。

“我日他個仙人板板!”陶龍躍怒駡著探出視窗一看,遮陽棚都砸穿了,不能讓自己的隊員跟著跳樓犯險,他回頭大吼,“趕緊出門追啊!”

活像獅口逃命的羚羊,秦珂這會兒的腿腳比什麼時候都利索,在車流間不要命地跑得飛快,轉眼沒入了一個小巷子。眼見嫌疑人要從他視線裏消失了,陶龍躍趕緊用對講機通知其他參戰警力,對人進行圍追堵截。

搶在陶龍躍佈置任務之前,謝嵐山粗估了一下形式,目光就鎖定了一輛停在酒店附近正準備作業的黃色吊車。他箭似的躥出去,躍到玻璃破碎的窗臺上,沖那吊車司機大喊:“老哥,員警追逃,載我一程。”

司機聽懂了謝嵐山的意思,操作嫺熟,舉起吊車主臂移到了視窗,謝嵐山飛身躍出,一把就抓住了吊鉤。圍觀群眾齊聲驚呼,這場麵,簡直比遊樂場的垂直過山車還刺激!

然後主臂伸縮,移動,再放長吊鉤,在個安全位置直接將謝嵐山空投了下去。謝嵐山落在秦珂身後,追兩步,對方就再跑不了了。

秦珂從兜裏掏出一把小刀,胡亂地朝謝嵐山揮了兩下,就抬手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打算擒凶歸案,而不是血濺當場,謝嵐山停了腳步,皺眉道:“你冷靜點,別一錯再錯。”

一注鮮血從秦珂的脖子上流了出來,謝嵐山見不得這畫麵,頭疼又犯了。

“我為我媽報仇有什麼錯?”秦珂一邊拿刀抵著脖子,一邊往後退著,“張聞禮是個沒人性的畜生,他為了掩蓋自己盜畫的事情,居然就放火燒死了我媽媽!結果一轉身,他還是藝術圈的大拿,還是人人敬重的館長,殺了他太便宜,我要他這醜聞曝光,活著身敗名裂!”

謝嵐山說:“張聞禮是活該,但李國昌何辜之有?”

秦珂冷笑:“我都計畫妥當了,這麼多專家為《洛神賦圖》齊聚鶴美術館,他館裏的假畫肯定會被發現,張聞禮監守自盜的事情也肯定藏不住。可那姓李的突然又要撤展,我待在他身邊那麼久,像狗一樣被他使喚了那麼久,就為了這一天,他居然要毀我?!”

頭更疼了,疼得謝嵐山幾乎站不住了,他扶著前額,微一低頭,秦珂就趁機把手中的刀朝他擲了過去,然後奪路而逃。

謝嵐山側頭躲開秦珂的飛刀攻擊,強忍頭疼,抬腳就追。但他沒想到,這回他再沒了險中求生的好運氣,一輛過路的計程車正巧駛過,秦珂剛邁出巷口,就被那車狠狠撞飛出去。

謝嵐山追得近,鮮血濺了他滿臉。

計程車撞完人後便猛一腳刹車停了下來,司機沒想逃逸,下車後對圍觀群眾驚惶辯解:“不是我……不會我撞得他,是他自己……自己沖出來的……”

秦珂倒在地上,七竅流血,還沒死透,整個人像撒了鹽的蛞蝓一樣抽搐,蠕動著。

陶龍躍帶著小隊人馬這個時候追了過來,看見謝嵐山怔立的背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嵐山猛一回頭,一張血淋淋的臉放大在陶龍躍眼前。

陶龍躍搭在謝嵐山肩膀上的手抖了抖,然後收了回來。他是被嚇到了。

謝嵐山目不轉睛盯著他,眼神凝固的這一瞬間,彷彿血肉,骨骼,靈魂都不再屬於這個男人,身為一個在刑案中摸爬滾打的老員警,陶龍躍見過很多喪心病狂的亡命徒,但這種陰沉與森冷能透出一雙眼睛直往他的骨頭裏鑽,還是頭一回。

“可以結案了。”謝嵐山把對講機扔還給陶龍躍,抬袖子擦了把臉,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