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嵐山無奈地搖搖頭,回頭又看了倒在血泊中的彭藝璿一眼,也不用肖穀拉扯推搡,他認罰似的自覺走向了底艙。

解釋無用,他也不能真向這些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們動手,隻能先等她們冷靜下來再說,他自己也想安靜想一想昨晚發生的事情,推測一下兇手究竟何人。

謝嵐山被關進了儲物室,枯坐了好一會兒才從震愕與自咎中緩過神來,總覺得事情哪裏不對勁。他注意到,手銬上是沾了一點鮮血的。低頭聞了聞,味兒隻甜不腥,再用舌頭舔嚐一下,竟真是糖漿。

其實這鮮血的豔色細究起來就不對勁,可他剛才居然沒有發現。

儲物室裏隻有一扇封閉的巴掌大小的窗,謝嵐山從視窗艱難望出去,能看見幾隻巨大的白色海鳥,在海天之間平行著滑翔而過。

鳥始終是自由的,人倒身陷囹圄,失了自由。謝嵐山替自己感到好笑,舔了舔嘴唇,抬頭環視一眼自己眼下的尷尬處境,火柴盒大小的地方,雜物堆積如山,一股刺鼻的異味。

想來想去覺得還是該怪沈流飛:“都是你這個老龜蛋,擾我清夢,亂我心神!”

人剛被關進底艙的儲物室,彭藝璿就睜了眼,黑黢黢的大眼珠左瞥右晃,她紅唇一咧,格格笑出聲來。女孩們當中也發出驚呼聲,隻有鄒若棋與裘菲是知情的,餘下的都被蒙在鼓裏,還當她真的死了。

瓷磚地上的鮮血是人造血包,拍戲用的。

“這個血包,是上次我哥帶那個小花旦到遊艇上玩的時候留下的,我房裏還有一袋呢。”彭藝璿從沒被人這麼晾在一邊,大小姐生氣了當然要想辦法報復,她從地上爬起來,冷冷一勾嘴角,“本來是想跟他好好玩兩天的,誰讓他敬酒不吃呢,就讓他在儲物室裏待著吧。”

這是個漂亮的姑娘,笑起來眼波橫流,燦爛得好比盛夏繁星中最明亮的那顆,然而此刻,她的臉上流露出掌控者的得意、復仇者的喜悅、愛而不得的怨恨、心願未遂的不甘……這些複雜的情緒經過了一係列微妙的組合變化,最後定格在了一種最為猙獰與醜陋的狀態上。

不管怎麼說,惡作劇還是得逞了,彭藝璿再次笑起來,這回她笑得更漂亮了,一回頭,拍拍鄒若棋的臉,很是讚賞地說,“就數你演的最像了。”

肖穀老師愣在一邊,她真以為這個女孩死了,愣了好一會兒才板下臉,注視著彭藝璿說:“你怎麼可以開這種玩笑呢,剛才隻差一點,我就要拿刀捅那位謝先生了!”

“關你什麼事啊?你不就是個保姆嗎?”彭藝璿振振有詞,一點不覺得這點惡作劇值得大驚小怪,“不該你管的事情少管,你先去把早飯做了吧,你別忘了,你的薪水是誰發的。”

女孩們把謝嵐山關進了遊艇底艙的儲物室,很快又沒勁起來。

裘菲說:“無聊死了,這船怎麼感覺就沒動過啊?”她掏出手機刷了刷,海上,沒信號。

於洋子收起自己的DV,跟著抱怨:“現在的遊艇不都能上網嗎,我還想追劇呢。”

彭藝璿也悶也詫異:“我也不知道啊,應該是有衛星網路,可以上網的啊。”

互聯網時代,誰也不想被隔絕在沒有資訊的孤島上,星輝號配備了衛星modem,比家用的網路機頂盒稍大一些,但功能類似,通過它可以連接海事衛星聯機上網或者給陸地上的人打電話。然而不知為什麼,這麼個神通廣大的小盒子今天卻沒起作用。

大夥兒都無聊透頂,鄒若棋提議:“可能是壞了吧,我們要不去問問常叔,他能不能修?”

一刻不待,女孩們一起去了駕駛艙,然而常明伏在舵輪上一動不動。

彭家跟常明是老交情。常明早些時候給彭宏斌開車,後來又拿了遊艇駕駛證,給彭程看船。彭藝璿打小就管常明叫“常叔”,知道這人沒別的喜好,就愛有事沒事小酌兩口,所以隨身常帶著一隻扁扁的酒壺,很有那麼點英倫範兒。

她走到常明身邊,看了看掉在地上的空酒壺,撇一撇嘴,低頭附在他耳邊道:“常叔,別睡了,快起來給我們檢查看看,怎麼就上不了網了?”

常明還是不動。

彭藝璿慌了神,往後退一步,讓裘菲與鄒若棋合力把人翻轉過來。

一雙眼睛瞪得銅鈴大,常明胸口插著一把刀,人已經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