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對喬暉進行懸賞通緝,再由市局發佈官方公告,提醒女性外出注意安全。而世無不透風之牆,一部分媒體人將所有女性受害者穿紅裙、披長髮的案件資訊發佈到了網上,更有好事之徒將此案聯繫蒼南舊案,無限惡意地放大。人們通常更容易恐懼未知,所以當兇手從暗處浮向明麵,帶來的恐懼感便不如先前這麼強烈了,這個案子開始發酵方向漸漸由緝捕喬暉變成了聲討小嫚。
蒼南奸殺案的細節被披露到了網上,蘇曼聲的身份也遭到了曝光,起初隻是三倆自媒體借機炒作博人眼球,很快雪球堆壘越滾越大,成了一場互聯網上的海嘯。
奇怪的是,人們或許會對年幼的小嫚口下留情,但絕不會放過身處公權機關中的業已成年的蘇曼聲。一時間,經由無數口舌撻伐,二十餘年前的這個故事變得愈發玄乎其玄,一些人煞有介事地提出斯德哥爾摩情結,揣測十一歲的小嫚愛上了那個變態殺人狂;更多的人則自認理性地發出質疑:一個十一歲的女孩如何在窮兇極惡的變態手中生還下來,或者更簡單點說,她有沒有淪為兇手的幫兇?
蒼南案的十一位受害者全都被剝下皮膚、劃開嘴角又縫起,隻有一個特例,從這個角度來看,毫髮無損的小嫚不夠完美。
隻待兇手落網就能結案,但謝嵐山仍感到不對勁,如果喬暉隻是單純地模仿蒼南奸殺案,他會比照舊案的已知細節進行性侵、殺人、剝皮、縫嘴,但時隔二十五年,他又從哪裏得知這個連警方都不知道的“紅裙子”?
謝嵐山與沈流飛找到了喬暉曾經打算亮燈告白的這個女孩,卻發現女孩的形象與他瘋狂迷戀的紅裙子、黑長髮截然不同,女孩短髮,微胖,方頜大眼,一身幹練的牛仔服,一口爽朗的略帶北方口音的普通話。
女孩是在普仁醫院當義工時認識的喬暉,沒想到對方對她一見鍾情,繼而窮追不捨。一個醫學高材生,身板高大長相也端正,她倒是想過跟喬暉進一步發展,然而出去約會過兩三回,就察覺出對方心理有些不正常。女孩說,其實早在喬暉亮燈告白前一個星期,她就當機立斷地派發了好人卡。
謝嵐山問對方:“你們的相處時間並不長,你發覺喬暉哪兒不正常?”
“我覺得他是個媽寶,或者再嚴重點說,我覺得他有點戀母。”已經從新聞裏得知了喬暉就是喜歡剝人皮的連環殺手,女孩心有餘悸,連連搖頭歎氣,“看上去挺溫柔老實的一個人,沒想到居然這麼陰暗變態。”
謝嵐山大為驚訝:“他還有媽媽?你見過她嗎?”
女孩搖頭:“沒見過。可能不是媽媽,隻是一個年長少許歲數的女性長輩,因為他提起她時一般都隻說是‘家裏人’。就一次,我跟他一起逛街,路過一家首飾店,他脫口而出說他要買份禮物送給媽媽。他最後買了一款水晶項鏈,他都二十四五了,他媽媽怎麼也得年近五十了吧,可他選的那款項鏈款式比較俏皮,有點像米老鼠,還把他名字刻在鏈墜後麵了,反正挺奇怪的。”
沈流飛接著問:“‘戀母’又是怎麼一說?”
女孩略微思索一下,說:“也不算‘戀母’吧,就是他好像對他媽媽特別言聽計從,特別怕她生氣。他對我挺花心思,他有很多奇思妙想,就好像讓一整棟樓亮燈這種比較誇張的表白方式,所以剛開始我挺感動,問過他為什麼對我那麼好?他說他從沒主動約會過任何女生,我算得上是頭一個。”
謝嵐山微微頷首:“這倒也不奇怪,有些人就是情竇開得晚了一些。”若不是還在辦案,謝嵐山就得開小差地瞥上沈流飛一眼,說一句“或許是一直沒遇見那個人。”
女孩說:“是不奇怪,可他緊接著就說了理由,他說他家裏人管他很嚴,嚴得近乎變態,不允許他喜歡女生,不是怕他早戀,就是不允許,他說他讀高中時喜歡過一個女孩子,被家裏人發現後就惹下了大禍。哦對了,他還說他家裏人逼著他子承父業也學醫,也是這句話,讓我認定了這麼說話的人肯定是他媽媽。”
謝嵐山與沈流飛都留意到了“子承父業”這四個字。
女孩繼續說下去:“他說他一點不想學醫,他從小就覺得人體很噁心,他還說他覺得長頭髮、穿裙子的女人也很噁心……他說這話時的表情非常猙獰,真的嚇到我了,我就毫不猶豫地對他說,以後再也不會跟他見麵了。”
結束這次調查對話,他們開車回去。車是謝嵐山的,這會兒是沈流飛把方向盤,謝嵐山坐副駕駛,天色尚早,街上人流熙攘,晚霞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