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連連點頭,隋弘又交待了他一些與穆昆與紅冰案相關的事情,便讓他出去了。

隻剩一個人。太陽開始西偏,窗外一線一線的陽光照射進來,有一線正巧就打在那瓶川貝枇杷膏上。

隋隊長自認不是沒有常人的七情六欲,但將近不惑的年紀,身邊始終沒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好像也不正常。

其實約莫七八年前,還是有過一段短暫的親密關係的。當時家裏托人給他介紹了一個物件,姑娘條件不錯,比他小兩歲,清秀又伶俐。隋弘對這類的相親活動不太熱忱,但礙著介紹人的麵子還是出去見了兩回。姑娘雖對他印象頗好,但慢慢也覺出了流水無情,後來就主動生分了。

隋弘如釋重負,一方麵他確實沒怎麼考慮過自己的終身大事,另一方麵,他知道自己這工作危險,朝不保夕,實在沒必要拖累一個大好的姑娘。

為這事,家裏人急赤白臉地跟他鬧過幾回,隋弘便總半真半假地推說自己甘把一生都獻給公安事業,旁的暫且不想考慮。家裏人見勸他不動,後來也就隨他去了。

有趣的是他曾跟池晉講過相親這個事,純是玩笑口吻,可當時還在念高中的少年人霎變臉色,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為什麼不行?那姑娘挺熱情,人也聰明,還有一雙合我心意的丹鳳眼。”隋弘存心逗他,故作嚴肅地說,“人活這世上,總歸是要有人陪、有個家的。”

池晉一聽這話,臉上立馬掛上了厚厚一層寒霜,感覺心都塌了半邊,他皺眉苦臉地思索半晌,忽地手摁心窩上,如立誓般地剖白道:“我陪你。”

隋弘微微一愣,不作聲地望著眼前少年。

“再等我幾年好不好,五年,五年興許就夠了。”也不知哪兒看來的這些顛三倒四酸溜溜的話,少年人一手摁於胸口,一手做出了拉鉤的手勢,目光灼灼如火,語氣溫柔又鏗鏘,“等我再長大些,有情有義有愛,等我能夠戰鬥,為家為國為你。”

離開省廳之前,有的沒的想了一些,隋弘輕輕轉動桌上的川貝枇杷膏,回味著每一口甜中帶苦的滋味,縈繞唇舌間,久久不散。

對於謝嵐山的前隊長,沈流飛隻聞其聲未見其人,聽過不少他的傳說事蹟,卻從未想過有一天對方會登門來見,就是沖自己來的。

來人自報家門:“我是隋弘。你可能聽謝嵐山提過,我是他在藍狐時的隊長。”

“久仰。”沈流飛了然地點了點頭,開門讓人進來。

明明頭一回見麵,卻毫無陌生之感,沈流飛對隋弘第一眼印象頗佳,確如謝嵐山所言,氣質拔俗、萬中無一的人物。隋弘也暗感吃驚,沒想到聲名遠揚的畫家與專家竟是這麼年輕英俊。

“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朋友,”隋弘開門見山,“段醫生。”

沈流飛微微皺眉,顯然對方有備而來,段黎城洩露了自己的秘密。

隋弘接著說下去,謝嵐山的情況省裏已經知道了。

這對如今的謝嵐山而言無疑是沒頂之災,沈流飛沉默許久才開口問:“所以,這就是你停職的原因?”

隋弘點頭:“我已經盡全力說服我們的廳長再給他一個機會。”

旋即他提及了宋祁連,她很為自己的過失悔恨,很想亡羊補牢做出補償。她向謝嵐山舊日的隊長大膽提出一個想法,如果謝嵐山不改當年癡心,最後與心愛的女人結婚生子,那彭廳長也就再無理由懷疑他是葉深了。

而隋弘深思熟慮之後也認可了這個想法。

“他是謝嵐山,不是葉深。為了他能活下去,他也隻能是謝嵐山。”

不消把話說得更明白些,沈流飛已經懂了隋弘的意思,他希望他做出一個深明大義的決定,即使這個決定會帶來錐心般的痛苦。

“把他還給祁連吧。”隋弘最後對他說,“把謝嵐山還給宋祁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