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逢馬上就要到老謝忌日,正巧尋著藉口,去陶軍的老房子收拾一點他爸的東西。陶龍躍婚後有了自己的愛巢,老房子隻剩老陶一個人,地方清清淨淨,正好可以讓他們談些事情。

手術之後,陶軍身體一直不好,人就沒進過局裏。陶龍躍顧念親爹身體,沒敢把謝嵐山那個要命的手術告訴他。所以陶軍一切蒙在鼓裏,見著謝嵐山還樂嗬嗬的,還當是他在泰國毛躁辦案,犯了點小錯誤。

“怎麼突然想起來,要拿回你爸的東西呢?”頭頂一盞昏黃的燈,陶軍貓著老腰,在閣樓的箱子裏翻找老謝當年跟他一起時的一些物品。箱子都被膠帶牢牢封住了,陶軍特意拿了把水果刀,用來開箱。

裏頭裝的其實都不是重要東西,謝嵐山以前是說過都收在他這裏的。

“我爸的忌日不是快到了麼。”謝嵐山漫不經心地說著話,又把煙叼進嘴裏,含著它噴出一口薄荷煙霧。

“抽煙也好好地抽,別這麼流裏流氣地叼著!”陶軍聞見煙味兒,回頭看了他一眼,張口就訓。有趣的是,這位老陶隊長自己是個糙漢子,也將兒子小陶隊長養得很糙,但偏偏對謝嵐山管教嚴厲,就希望他繼承老謝那身儒將風範,不當猛張飛,隻作美公瑾,談笑間就能檣櫓灰飛煙滅,把天下毒販全打擊了。

謝嵐山很聽話,把煙擱在了手邊一隻煙灰缸裏,繼續神情複雜地望著陶軍。

人一病就特別顯老。渾濁光線下,陶軍這張焦黑的麵皮就像被烘烤過一遍,以至於失了最後那點水分,全幹咧咧地皺了起來。

這樣的老態透著股英雄遲暮的蒼涼,謝嵐山一瞬間心疼地想,這個男人已經無可挽回地老去了。

這些年陶軍待他,比起親爹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不是不清楚。

白色煙霧嫋嫋飄起,如舊日回憶,不絕如縷。

“哦對,馬上就是老謝的忌日了……”陶軍從箱子裏搬出兩件舊款式的警服,扶了把酸疼的腰,喃喃自語,“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一晃都這麼多年過去了……”

那會兒警服還是89式,很質樸的橄欖綠,袖口兩道金黃色的袖線,配著同樣金燦燦的盾牌領花與紐扣,非常精神。謝嵐山完全可以想像出,當年尚且年輕的老謝穿著這身警服,該是何等英姿颯颯,迷得鄰裏間的大媳婦小姑娘沒事都上他家求幫忙,他爸來者不拒,氣得他媽直哭。

“我在泰國的時候又遇見穆昆了,”又一些回憶浮現眼前,刺得謝嵐山一陣銳痛,眉眼間便露了些狠意,“就是他給我遞了紙條,讓我循著線索找到了金牙。”

陶軍一刹變了臉色,扭頭斥他:“你怎麼還跟穆昆勾搭不清?!”

以眼睛攀咬上老人的目光,謝嵐山停頓數秒,驀地森森一笑。

“因為早些日子在漢海的時候,穆昆就跟我說,他已經調查出了‘門徒’是誰。”謝嵐山注意到,聽見“門徒”二字時陶軍不自然地變了臉色,於是他往前迫近一步,冷冷地說下去,“他說就在當年的‘緝毒火三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