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在他身邊臥底那些年,比誰都拚命,也就經常受傷。穆昆記得謝嵐山總是獨自坐在角落裏,帶著一身深深淺淺的傷痕,靜靜雕著手裏的木頭。

這一瞬間,穆昆感到非常恍惚,好像他認識的那個阿嵐又回來了。

穆昆半裸上身,謝嵐山看見了他受傷的上肢,裂傷的創麵還未痊癒,紅白相間的血肉看得一清二楚。

“我還記得你被關諾欽的手下伏擊那次,也受了傷。”謝嵐山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跟他敘起舊來,他淡眉淡眼地說,“在泰緬邊境的樹林裏,我對你說,我一定帶你走出去。”

連著幾日的細雨已經停歇了,窗外霧氣彌漫,綠植茂密,風一過,就抖落一地密集的水珠,更把這地方襯得仙境一般。謝嵐山寡淡的麵容與神態徹底喚醒了一段往事,穆昆想起謝嵐山如何替自己吮出腿上的毒液,又是如何在那個同樣潮濕的夜晚背著他前行。

他半開玩笑地說要在他身上紋上自己的名姓,而最後他與他雙手交握,一諾千金地回了一句,生死之交。

接踵而至的回憶令穆昆更覺恍惚與痛苦,甚至超過了脫皮換肉所帶來的痛苦,他抬手蓋住了自己的臉,乞求般低聲道:“你別裝作你是他,你又不是他……你不是他……”

謝嵐山以一種悲憫沉默的目光靜靜注視目光半晌,忽地輕笑出聲,眼神一刹變了,又變得飄飄蕩蕩,往死裏招人。他丟掉手裏的木頭小象,以小刻刀的刀背輕輕刮過自己鮮紅嫵媚的唇角,微笑著說:“好吧,我們來談點正經的。”

他在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裏切換,如此遊刃有餘,穆昆重傷之下神思不清,幾乎都快分不清楚,這人到底是緝毒警還是殺人犯了。

“70億的紅冰,我隻要1個億的鑽石,不算太貪吧。”謝嵐山挪動鏡頭,向穆昆展示了停在自己屋子外的直升機,然後移回鏡頭,繼續說下去,“我用你的一些紅冰租了這架直升機,等跟你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以後,我就會遠走高飛,不會再以謝嵐山的身份在你麵前礙眼。”

“1個億的鑽石,你怎麼就認定了我一下就能拿出來?”換藥的醫生下手重了些,穆昆疼得齜牙輕哼,扭頭怒瞪了對方一眼,又對鏡頭裏的謝嵐山冷冷一笑,“再說,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跟你做這個交易?”

“ Diamirl’s best friend.”謝嵐山佯作嗔怪狀地挑了挑眉,繼而輕笑說,“你不說我是你夢寐以求的皇後麼,拿這點鑽石討你皇後的歡心,又怎麼了?”

忽然間,他再次完全收斂笑容,沖著鏡頭煞有介事地遞出手掌,認真道:“我們是兄弟,是生死之交。”

一旦進入一個緝毒警的狀態,不但說話時的神態,好像連聲音都變了,那分明木訥的模樣卻分外銷魂。穆昆簡直中了蠱,幾乎情不自禁地說:“你何必逃到國外去,還不如回到我的身邊。”

這人的殷切既好笑又可憐,謝嵐山再次改變這種冷硬木然的狀態,眼波嫋然流轉,隻說:“碰頭的地方我來定,時間由你來挑。公平一些。”

約定碰麵的地點正毗鄰老撾第三軍區。由於老撾成立了金三角經濟特區,所以特意在這裏駐紮了一座營區,並令一位名為紮西卡的上校進行治安管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