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在外的隋弘變了臉色,他與隊員們對視一眼,做了個往後撤離的手勢。
緊接著,穆昆就洋洋灑灑地跟謝嵐山扯了一通古巴的導彈危機,他說,甘迺迪與赫魯雪夫拚的就是誰更狠,誰更瘋,誰更不要命。一百多年前的世界性危機與而今的情況庶幾相同,他倘使敢把老撾軍方的一整個營區給炸了,那就是逼著老撾清繳他的老巢,跟自掘墳墓沒兩樣。
“你還真是夠瘋的。”謝嵐山瞠目一驚,很快就恢復鎮靜,冷笑一聲。
“間歇性地瘋一瘋,為你……不,不是……”穆昆及時糾正自己的錯誤,麵露痛苦之色,“不是為你,是為我的阿嵐。”
穆昆抄起一隻酒瓶,將桌上的監聽器一下拍碎——
一陣尖銳的噪音傳出監聽設備,緩慢向安全距離撤退的隋弘就再也無法判斷酒館內的情勢了。
接著,穆昆又逼視著謝嵐山的眼睛,冷聲說:“你身上肯定還有定位追蹤器,給我取出來。”
謝嵐山一撩左手袖子,取了把餐刀,直接將那小小的GPS晶片從肉裏剜了出來。
“你知道我為什麼同意把碰麵地點定在這裏麼?”穆昆看似非常滿意,他以槍逼迫謝嵐山站起來,然後用準備好的麻繩將他的雙手捆在了身後。示意對方按照自己說的路線前行,他說,“戰爭與金三角地區的人民同在,所以這地方的酒館都是地下室連結地下通道的。”
多帶個人在身邊自然礙手礙腳,他們撇下那個小姑娘,從地下通道出去,然後坐上一輛早已停在這裏的轎車。
“我們這是去哪裏?”坐在副駕駛座上,謝嵐山皺眉問出一聲,忽又笑起來。他輕輕舔弄嘴角,又以舌尖一粒一粒擦過自己的潔白牙齒,“二人世界,也挺好。”
這個男人與他的阿嵐原本差異隻在秋毫之末,這一下便隔了萬裏遠。見不得對方這般輕佻不正經的樣子,穆昆眼神陡然一暗,揮拳將謝嵐山擊暈過去。
看了眼倚靠在車門邊昏睡不醒的男人,穆昆發動了引擎,在藍狐隊員追擊過來之前,疾馳離去。
他輕聲地對身邊人說,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埋骨在什麼地方嗎。
距孟撣大概有四個小時的車程,謝嵐山中途昏昏沉沉地小夢了一場,夢見這次任務之前,沈流飛對他說,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不準動與穆昆同歸於盡的心思。
這話他跟他說了很多遍,在他再說這遍之前,謝嵐山確實這麼想過。
他已經向彭懷禮求證過,門徒就是老謝,其實是與不是都沒什麼幹係了,他從沒像此刻這般確定過,他想當個好人、當個好員警,並不是為了任何人。
大概是為了驅趕殘留的冬天,熱氣流一陣一陣地來,雨就沒完沒了地下。窗外雨聲砰砰,倒有了幾分助性的意思,兩個男人在床上膠黏在一起,纏綿地接吻與性交,交換著彼此的體液,呼吸著對方的氣息。
以謝嵐山埋骨的地方誘穆昆入陷阱,實則是沈流飛的計畫。兩人重逢後,謝嵐山跟他訴說自己被穆昆綁走那幾天的遭遇,說穆昆想找到謝嵐山埋骨的地方,要在那裏了結他的性命。
這話說來實在荒誕,謝嵐山自己也不確定這個計畫會不會奏效,隻邊呻吟,邊問伏於自己身上的沈流飛:“你為什麼會那麼確定,他會不顧一切地想要找到謝……找到我呢?”
“為什麼不會呢,”沈流飛下頭正插在謝嵐山體內,他改變節奏,由狂暴的抽插變為輕緩的律動,他密密輕吻他的眼睛、鼻樑與嘴唇,“那些差點遺忘你的日子讓我意識到一件事情,像渴望光明那樣渴望你,這是隻要愛上你的人都有的本能。”
其實夢到了這裏,謝嵐山就醒了。料到可能會遇上這樣的情況,他來之前把一把小刀片藏在了袖口裏,成功躲過了穆昆的搜身。
謝嵐山仍佯作昏睡狀,小心翼翼地將刀片從袖口處取了出來,又更小心地開始割繩子。
才割了一半,忽地感知到車停了下來,有一叢陰影向他靠近,然後停在了距他臉孔非常近的地方。
近到他能聽見他的呼吸聲,由緩入急,好像陷入一種唐突的痛苦中。
穆昆盯著謝嵐山看了良久,這張臉令他痛苦卻也令他眷戀,他在壓抑不住自己情感的時候,拍了拍謝嵐山的臉,將他喊醒。
謝嵐山從假寐中睜開眼,與咫尺相距的穆昆平靜對望,他看見這個男人眼底一片潮濕,彷彿剛為他掉過幾滴熱乎乎的淚。
一見對方醒來,穆昆的眼神與聲音都冷下去,他說,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