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殷野白和一對盛裝出席的年輕夫妻說著話,殷不落領著蘇恆上前,有穿著和雲台宮侍衛製服不同的衛士似乎想攔,殷不落似笑非笑地看了衛士一眼,馬上就有一個中年軍官走了過來,蘇恆看他的肩章,是位少將。
“殷世子。”這位中年將軍和殷不落打了招呼,看態度似乎很熟悉,“這位就是蘇先生了麼?果然一表人才。”
殷不落對他卻不甚禮遇,隻隨口對蘇恆說道:“這位是宮廷守備司令、壽安伯靳爵爺,靳皇後的小叔叔,負責兩位陛下的安全。”
蘇恆連忙道:“靳爵爺辛苦。”
隨意寒暄兩句,殷不落就帶著蘇恆過去了,不等蘇恆好奇,殷不落已解釋道:“不必理會他。槍都不會拿的草包司令,立國幾百年也就這一個了。他爸爸,也就是靳皇後的爺爺,前首輔靳廬知道嗎?父王親手殺的。不用想著和他家弄好關係。”弄不好的。
前首輔靳廬死的時候,蘇恆還在上小學,隻記得以前新聞老聽說這位大人哪兒哪兒主持工作啊,哪兒哪兒慰問去了啊,死的時候貌似還下了半旗。現在驟然聽說人是給殷野白弄死的,那滋味委實無法形容。——他曾聽葉霜青透露過,殷野白早年的處境並不太順暢,可是政治鬥爭激烈到弄死首輔的地步,這就不是“不順暢”可概括的了吧?完全稱得上險惡!
兩句話的功夫,二人就走到了殷野白與帝後跟前。內務部的禮儀顧問教導蘇恆,要先給皇帝皇後兩位陛下行禮,卻見殷不落上前,屈膝跪在殷野白跟前請安問好,殷野白淡淡說了聲免禮,殷不落才起身,對皇帝皇後微微鞠躬,道:“兩位陛下日安。”
蘇恆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這位大舅哥還真是專注打帝後臉三百年。
年輕的皇帝與皇後卻沒有絲毫生氣見怪的意思,皇帝甚至親切地稱呼殷不落為“不落表弟”,皇後也笑瞇瞇地稱了聲“殷世子”。殷不落引蘇恆來見禮,蘇恆倒是記得內務部派來的禮儀顧問教他的規矩,隻是殷野白和殷不落對待帝後都是這樣的態度,他若是太殷勤恭敬反倒顯得和自家愛人作對似的,當即也隻是學著殷不落的規製,鞠躬稱好。
皇帝是一點兒看不出不高興來,笑道:“好好,妹婿無須多禮。”
蘇恆抬頭就看見殷野白望著他的眼裏有了一絲淡淡的笑意。很顯然,殷野白喜歡他麵對帝後的態度。——真是到處挖坑等我跳!倘若沒有殷不落做示範,他真的聽從內務部的教導老老實實地給皇帝皇後磕了頭,隻怕殷野白心裏又要狠狠給他記上一筆諂媚皇室之類的。
蘇恆過來除了拜見帝後之外,主要是改口認親。從親緣上而言,他和皇帝皇後的關係已經不那麼近了,殷野白的母親鎮國公主與先烈帝是嫡親姐弟,先帝與殷野白還能算是表兄弟,到殷不落與皇帝這一輩,平常家庭裏已經很少往來了。
偏偏皇帝想要和雲台宮弄好關係,腆著臉上趕著拉親戚關係,非要蘇恆改口稱自己“表哥”,還說連見麵禮都準備好了,不改口不給送。蘇恆無可奈何,見殷不落微微點頭,也就改口稱呼表哥。——說這玄奇無比的事吧,半個月前,他也不信自己有一天會和皇帝對麵說話,順便把皇帝喊表哥吧?
才叫了一聲表哥,皇帝就甩了一個侯爵下來,這見麵禮給的委實驚人。
殷野白隻淡淡說:“那就謝謝你皇帝表哥吧。”
蘇恆見他說話,反而有些別扭,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又對皇帝鞠躬稱謝。
蘇恆和殷野白的關係,在相對範圍內並不是秘密,至少皇帝皇後都知道他名義上是殷不然的未婚夫,實際上是殷野白的男人。見蘇恆看著殷野白有些躲閃,靳皇後輕輕一笑,說:“怎麼還叫殿下呢?既然換了婚書,就該叫‘爸爸’了。”
殷野白多看了靳皇後一眼,眼中隱有一絲不耐煩,然而,看著蘇恆紅透了的臉頰,又有兩分促狹,跟著催促道:“是該改口了。”
自家親爹這麼促狹無恥的嘴臉,殷不落還是第一次驚見,簡直沒臉看。
蘇恆被皇帝、皇後連帶著殷不落看著,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喊了一聲:“爸、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