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十六）
那夜殷野白折騰了許久才讓蘇恆休息，讓他意外的是，明顯渾身發軟的蘇恆在臨睡前還掙紮著拿自己的手機，偷偷摸摸地發了幾條短信出去。——不外乎是給蘇晉、葉霜青或者殷不然報平安吧？殷野白心中有數，也不愛探頭去看小情人的秘密，便假裝不知道。
二人相擁而眠，蘇恆睡得特別香甜，捂在殷野白懷裏還輕輕打鼾。
殷野白稍微替他調整了一下呼吸，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嘴角微微勾起，夢裏也似很快樂。這讓殷野白看著稍微有些心熱，這小東西啊……他的手指虛撫在蘇恆早已不青澀的輪廓上，感慨著，人也不年輕了，就是這性子一直傻兮兮的，宛如頑童。
殷野白看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忍不住，伸手輕輕將蘇恆攬入懷裏貼緊，低頭在他額上親了一下。做完這一切之後，他才輕手輕腳地將蘇恆放回，闔眼沉入夢鄉。
次日蘇恆醒來時，已經是上午十點了。因為這十年來功課做得好，一夜休養之後，昨夜激情留下的遺症已經徹底消失了，他隻是覺得睡得渾身上下都有點僵，懵懵懂懂地從床上坐起發了一會兒呆，方才舒展四肢活動了一下筋骨，翻身下床。
什麼感覺都沒有，就是餓。蘇恆先吩咐外殿的宮人給他準備吃的，這才去盥室洗漱，出來時正要換衣服，就發現葉霜青親自給他送餐點進來了。——殷野白重規矩，他自己在寢殿裏麵是不用餐點的，不過，照樣還是為蘇恆破了例，有時候蘇恆就趴在床上吃東西，他看見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贊同卻也不會訓斥。
饑腸轆轆的蘇恆也顧不上換衣服了，大步上前坐在沙發上，側身去翻碗裏的東西，發現是一大碗煮得香噴噴紅艷艷的紅燒牛肉麵，感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親人吶霜青！”他誇張地用手對霜青做了個模擬磕頭的動作，另一隻手已經拿起了筷子在麵碗裏廝殺。
葉霜青在他麵前也很放鬆，隨手拿了個水杯，斜倚在沙發上：“早上吃這麼膩行不行啊？”
“清晨六點吃辣椒燉五花肉的可不是我。”蘇恆扒了兩口麵，空曠了十多個小時的胃袋終於有養分進入，這讓他油然生起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昨夜吃得不多，和殷野白在一起不單耗盡了心力，最後連體力也被狠狠壓搾了，又睡了這麼長時間，實在餓得不行。
葉霜青私底下有些小癖好確實不為外人道，然而蘇恆對他實在太了解了。被蘇恆一句話噎住，葉霜青隻好幹喝水。那邊蘇恆三兩口把麵扒光，生生吃了一碗牛肉，最後連麵湯都喝得一幹二淨，這才舒舒服服地擦了嘴，歎了口氣。
葉霜青給他倒溫水漱口，說道：“劇組那邊多放二十五天假，你休息一段時間。”
蘇恆立刻知道這是殷野白的意思。但凡有事葉霜青都會事先和他商量，不會直接替他拿主意。殷野白直接插手安排他的工作日程不是一兩次了，想留他就直接給劇組放假，不想留他就直接趕他出門拍戲，蘇恆先前還會有點小不忿，多折騰幾次就徹底沒脾氣了，他能把殷野白怎麼辦？
“我和白先生說過息影的事了，他和你吩咐過嗎？”蘇恆問道。
葉霜青有些驚訝，很顯然殷野白並未和他提及此事。
蘇恆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葉霜青看著眉目舒展、心情很不錯的蘇恆，問道：“你很開心？”
蘇恆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歎氣道：“吃飽喝足，當然開心。”他當然知道葉霜青想問的不是這個。其實，和殷野白相關的事，葉霜青不應該多問，他也不應該多說。可是，葉霜青擔心他的處境，他也很想找人傾訴。——這種事，他隻能和葉霜青說。
“白先生認定我通過景傳英和宮裏接觸。”蘇恆解釋道。
隻需要這麼一句話，葉霜青曾經想不通的所有事情都有了答案，他瞬間明白了殷野白的計劃和意圖，然後，他也就明白蘇恆的心情為什麼這麼好了。同樣涉及到行刺一案，殷不器自密山行館人間蒸發大抵是凶多吉少，蘇恆呢？殷野白除卻拿別人的命告誡了他一番，到底沒有碰他一根指頭。殷野白對他這樣寵溺縱容，幾乎到了昏聵的地步。
葉霜青立刻警告他：“這件事你就悶死心中，不能對任何人提起。”
蘇恆不禁好笑：“你當我是傻子？我當然不和別人說。”說著又忍不住笑，“我就是挺高興的，我隻和你說呀。對了，你幫我把管桑河畔別墅裏那個大鼎運回來……”
這些年來，他雖然打定主要要盡量留在殷野白身邊，其實也知道早走晚走遲早要走，管桑河畔的別墅就是他給自己預備獨居的場所，心愛又不易搬動的物件，他收拾到手裏就直接運過去了。此時既然知道殷野白對自己愛得喪心病狂，他也知道恐怕不必離開了，喜滋滋地和葉霜青商量把家當搬回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