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過後,葉青鸞先坐船上李家去。
李五娘已在梳妝。
侍女奉上花鈿盒子,李五娘微一猶豫,便推了開去。
“免。”
“五娘?”侍女驚著。
五娘最在乎這花鈿,每日裏梳妝時必定要最先將花鈿貼好。便是寧肯發髻散了,都絕不準花鈿鬆腕的。
五娘最怕被人看見眉間疤痕。今日這是怎了?
李五娘從銅鏡中看一眼葉青鸞,緩緩道,“……今日是為郎君沖喜。妝容越是素淡,方越顯真心。”
葉青鸞沖她豎起大拇指。
這疤痕從前是李五娘的恥辱烙印,她今日敢顯露出來,足見她的勇敢。
還有,葉青鸞何嚐不明白,李五娘這也是徹底接受了那個故事——她希望,若崔虔醒來便能見到她眉間疤痕,會一生珍惜愛重於她。
葉青鸞心下隻能暗自嘀咕:“木幽子,你那破故事最好是真的。你要是敢耍我,回頭若是李五娘因此受了委屈,你等著的,我必不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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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臨,崔家迎親的船便到了。
葉青鸞親自扶李五娘進門。
腳下氈席早已鋪就,氈席前等著她的,卻不是那個可以與她執手一同踏上之人。
——此時迎候的,是崔虔的侄兒,崔家大郎的兒子崔敬。
崔虔是崔夫人的老來得子,故此他這個侄兒崔敬,隻比他小兩歲。
今日崔虔自然無法親自行禮,兄弟輩分的又多已婚配,便由自家侄兒來代替行禮,也算盡子侄之孝,倒也合適。
葉青鸞扶穩李五娘手肘,穩穩一笑,“五娘勿慮,我就在五娘身旁。”
李五娘輕咬朱唇,“……你說的,不會丟下我不管。”
葉青鸞點頭,“誰變誰小狗。”
李五娘這才垂首莞爾,隨著葉青鸞步伐上前,接過崔小郎遞過來的紅綢。
葉青鸞昂首望向眾人,朗聲念誦:“……閨裏紅顏如舜花,朝來行雨降人家。自有雲衣五色映,不須羅扇百重遮。”
李五娘麵前卻扇移去,她蓮步盈盈踏上氈席。
眉目端莊,矜貴天成。
“哇……”賓客叢中,發出驚嘆。
都沒想到這寒門女子,竟有如此相貌、氣度!便是高嫁清河崔氏,卻也沒想象中那般懸殊了呢!
葉青鸞比自己被誇了都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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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畢,夜已深。
小王氏卸下釵環,還忍不住的蔑笑,“寒門之女便也罷了,偏還是個毀了容貌的!便是眉眼還能看得過去,可是這樣一個相貌殘損之女,自是不祥之人!”
“還以為那喜娘子大包大攬的,能給咱們家三郎尋一個什麼樣的娘子,卻原來是這樣的。哎喲,真是樂死人了。”
她身邊的使女藕憐是她娘家陪嫁來的,自是一顆心全都向著自家娘子。
“誰說不是呢!今兒個夫人一瞧見她那眉心的疤,登時臉就掉下來了!”
“三郎若是能好起來,那是她的造化;倘若三郎好不起來,夫人必定立時攆她回去的!”
小王氏也掐著腰樂了好一會子。
這媳婦就算是夫人嫡親的,可是今兒看夫人那嫌棄的樣兒,那這李五娘便也必定膂不走她在夫人跟前的座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