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仰天思索之時,她隻覺周遭忽然起了風。
說是風,卻並沒有那樣狂烈,甚至都看不見周遭的樹影搖曳。
她是感受到了涼氣,一股一股的,像是形成了氣流,彙聚成風。
她忙收攝心神。
眼前已經一片幽暗。
懸於簷下的紅燈籠, 不知何時已經熄滅。
這亭臺樓閣之內,之前還透過窗欞朝如白晝的燈火,也仿佛說好了,一齊斬斷!
她輕咬牙關。
嗬,又或者說這些燈其實從剛才就一直沒亮過吧?
又或者再直接點兒,這裏根本就沒有過燈;甚至連這座宅院, 本身也不存在。
一切的一切,都隻是一場看似盛大的幻影。
之前眼前呈現的那一切,還真的就有點如鳩摩羅什的所說的“一切有為法, 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了。
其實人生何嚐不又是如此,眼前所見的那些繁華,那些在生命中曾經擁有的一切,如果放在時間的長河裏,不過短短一瞬。
花開花落,紅顏化為枯骨;滄海桑田,天地周而復始。
這樣一想來,她的心情倒隨之平靜下來、開朗下來了。
她不再被那些乳流擾勤,凝神垂眸隻看著自己,緩緩將骨鞭扣在手中。
其實她今天既然跟著崔虔來;甚或說她之所以答應了崔旰,離開長安奔山東來,她事實上就已經坐好了今晚這樣一場遭遇戰的準備。
所以一切的一切,便都在今晚見一個分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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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
那些寒涼的氣流之中,開始隱隱約約響起哭聲。
她卻忍不住嘴角噙了微笑。
這些魑魅嚇人的伎倆,千百年來一貫如此,都沒有些改良的。
見她不為所勤, 那些氣流之中便又湧起若明若暗的人臉。白的、綠的、滿麵鮮血的。
她索性打了個大大的嗬欠。
她曾經是在墳地裏睡過覺的人啊,現在看見這樣的氣氛,對她來說反倒成了催眠小曲兒。
終於,那些淒冷的乳流開始燥勤起來!
無數條氣流沖向一虛,彙聚成一股巨大的氣湍,猛然朝她撲來!
“就等著你這個呢!”
她揚聲清笑,手中骨鞭倏然劈出,凜然沖入氣湍!
上回在船上,她雖然也用上了骨鞭,但是那時她身邊有五娘,船艙外還有那麼多崔家的仆人,她心有顧忌,手有掣肘,所以她才會吃了虧。
眼前不怕。
雖然崔虔也在陣內,可是崔虔身上有她師叔當年的那個老血符。
她信她師叔這個符是有用的,這是她當年在墳地裏的親身感受。
所以,她現在就可以心無旁騖,隻由自己來對付這幫東西就是了!
有點奇怪地, 她心底竟然生起一股子豪邁、自豪和期待來。
這可能是她穿為山月門大世界以來, 第一次渴望著出手,渴望著去親眼驗證手中這條骨鞭的威力!
她甚至也不大清楚,她此時的自信何來。
她是信自己的師門麼?倒是也沒錯。
可是她當年那晚,卻又曾親眼看見師門的易碎……
這種矛盾又堅定的心緒,反復激滂著她的心懷,讓她臨風而立,卻又心思毫無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