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時日,隻有守在門外的衛橫戈知道。

沈搖光剛被商驁帶回九天山時,是狀況最不穩定的時候。當時的言濟玄還是個軟硬不吃的硬骨頭,其餘被擄上九天山的醫者,湊在一起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起初,還會有人在探了沈搖光的經脈之後歎息搖頭,但幾次之後,在商驁的目光下,他們便什麽都不敢說了。

但是,想救活一個經脈盡毀的人,談何容易?

商驁也從他們的沉默中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他便隻得尋來遍天下的寶貝溫養著沈搖光的經脈,幾乎像是在他的體外重塑了一個元嬰一般。而每個夜晚,他一刻都不敢離開沈搖光的床邊,整夜地睜眼看著他。

偶爾他昏昏沉沉地睡去,不過片刻便會醒來,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小心翼翼卻又急迫地撲上前去,試沈搖光的溫度和氣息。

他像是守在一隻破碎珍寶旁的惡犬,連自己的氣息都怕驚擾碎了他。

但是商驁經脈中的真氣,卻並不聽話。

那幾人死於他手,即便他不想,卻也有些許紊亂的真氣進入了他的經脈之中。而他起伏不定的情緒和在沈搖光麵前脆弱的心神,也不足以支撐他穩住他體內的氣息。

他真氣暴動的第一個夜裏,是那些年商驁最難熬的一夜。

他隱隱能感覺到經脈當中奔湧的真氣,隻得生生將它壓下。他想要遠離沈搖光,卻又怕沈搖光離開他的視線之後,便會真的離開他。

他站立不住,渾身都在顫抖,一直逼得雙眼通紅,那些被壓抑的真氣幾乎要將他的經脈衝得寸寸斷裂。

最後,他靠著沈搖光的床榻緩緩坐下,在最後一刻極其小心地、輕輕握住了沈搖光的手。

在他觸碰到沈搖光手上溫熱觸感的那一刻,他原本繃成一條

細線的神經,終於緩緩鬆懈了下來。

而他一直緊憋在眼中的淚水,卻頃刻之間決堤而下。

那天夜裏,獨商驁自己知道,他將臉貼在沈搖光的手背上,靜靜地落了一夜的淚。

“師尊,我好想你……”

“商驁知道錯了,當真知錯,師尊能不能睜開眼,看一看我,隻看我一眼就好……”

——

沈搖光明顯感覺到,在自己觸碰到商驁的手背時,那隻手有多緊繃。

他沒有多問,也知道商驁在他沒看到的那些歲月裏,一個人獨自承受了什麽。

他沒有出聲,隻靜靜將商驁那隻緊攥著的手握在手心裏,緩緩地攏住了。

商驁抬眼看著他,表情有些委屈。

“淺霜從小就愛哭,我不好同她說實話,否則顯得兄妹情誼太過疏離。”沈搖光輕聲說道。“但是你看,這些時日她都沒有再請我回去,即便她不說,我也知道,她是明白的。”

商驁靜靜看著他,沒有出聲。

而沈搖光的手則輕輕落在了他麵頰之上,緩緩撫了撫,輕聲說道。

“我雖生於上清宗,但總歸有我所愛的人。從前上清宗便是我的家,但而今,你在哪裏,我的家就在哪裏。”

他清亮的聲音語氣軟軟的,像是九天山上汩汩流下的融雪。

而話音落下,便有一個輕柔的,稍縱即逝的吻,輕飄飄地落在了商驁的嘴唇上。

自然,商驁從不喜歡淺嚐輒止。

他不說,卻是立刻用行動證明給了沈搖光看。

隻剩下那封信,輕飄飄地飄落在了旖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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