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天濛濛亮的時候,韓江醒了,他感覺自己並沒有睡多久,可是一看時間已經是第三天的晚上八點了。
他睜開眼睛,盯著漆黑的天花板,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到自己究竟在哪裏,下意識的撐著床板就要坐起來,結果胸口傳來鑽心的疼痛,他「嘶」一聲又跌回了床上,胳膊和臉上的燒傷絲絲縷縷的蔓延上來,他苦笑一聲,這才把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都記了起來。
「知道疼就別亂動。」
病房的角落裏突然傳來了聲音,韓江覺得很熟悉,愣了一下接著忍著疼痛又一次撐起了半邊身子。
因為屋內的光線太暗了,又沒有開燈,模模糊糊的一團漆黑,韓江也看不清楚不遠處凳子上坐的是誰,隻能看見一個熟悉的清瘦輪廓。
「錦書……?」
他下意識的叫了一聲,真的懷疑自己的眼花了。
在美國拍戲的雲錦書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甚至還守在自己的床邊?
人影慢慢的走到床邊,樓外的路燈正好能夠透過窗戶打在他的臉上,韓江這一次看清了他的臉,真的是雲錦書,他驚訝的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雲錦書扯了張椅子坐下來,臉色非常的蒼白,眼睛裏佈滿血絲,還濕潤潤的浮腫著,似乎剛剛流過眼淚。
「你的胸口還疼嗎?」
他的聲音沙啞的厲害,透著悶悶的腔調,似乎很久沒有說過話的樣子。韓江抬起頭,想要看清他臉上的表情,可是雲錦書卻始終垂著眼睛沒有跟他對視一眼。
「嗯,不疼了,謝謝你來看我,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剛到。」雲錦書沒什麼太多表情,聲音很輕,像是把所有情緒都藏了起來一般,看不出喜怒。
「你……都知道了吧?」
韓江扯了扯嘴角,笑的有點勉強,本來想把這件事情能瞞多久是多久,至少在雲錦書去美國的這段時間能夠瞞住他就已經謝天謝地,可是紙終究保不住火,即使他不說,小區裏的人也會說,新聞報紙更會說,一傳十十傳百,雲錦書這麼掛念兒子怎麼可能不知道?
想來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雲錦書「嗯」了一聲,頭髮亂七八糟的翹著,遮住大半的眼睛。
「去看芸豆了嗎?小傢夥受了點輕傷和驚嚇,這會兒估計正需要你呢。」
雲錦書又「嗯」了一聲,這一次明顯跟剛才不同,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意,手指也不自覺地握緊了。
一時間韓江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隻是定定的看著他,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
過了很久雲錦書才抬起頭來,低聲的開口問道,「那天……在電話裏你為什麼不說?」
「我隻是不想讓你擔心,沒想到弄巧成拙。」韓江隨便的抓了抓頭髮,勾起嘴角笑了笑,可是一對上雲錦書深沉的眼睛他就卡住了。
雲錦書定定的看著他,浮腫的眼睛顯得他非常的憔悴,半響他的呼吸都急促起來,眼眶又微微的紅了起來。
「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以為說瞞就瞞的過去?你告訴我芸豆很好,告訴我他會叫爸爸了,可這些又有什麼用!?芸豆在最需要我的時候我跑的無影無蹤,他受了這麼重的傷,你卻……你卻一丁點也不告訴我,韓江……你別以為這樣做我會感激你!」
他說到這裏眼角突然淌下一滴眼淚,順著臉頰迅速的滑下來,神情非常的痛苦。
韓江一下子慌了,抬手就要往他的臉上擦,可是又不小心牽到了傷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隻好抓住雲錦書的手說,「我沒想讓你感激我,真的,是我不應該騙你,你別這樣。」
雲錦書狠狠地擦掉臉上的眼淚,睜著通紅的眼睛,咬著嘴唇半天才說出話來,「剛才我去看芸豆,他一看見我就抓住我的手嗚嗚的哭,好像我要把他扔掉一樣……他才這麼小,我怎麼就糊塗的把他扔在家裏,我……」
他說到後麵幾乎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嘴唇不停地顫抖,手指緊緊地攥著,像是要勒出血來。
韓江強撐起身子,抬起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把他攬在了懷裏,雲錦書後背猛然一僵,本能似的要推開他,韓江卻緊緊地的箍住他不鬆手,即使扯開了傷口,又流出了鮮血,他也沒有退卻。
「錦書,這件事情隻是個意外,你畢竟是一個人,不可能什麼事都做的麵麵俱到。」
韓江的聲音一如往昔的溫和,緊緊地抱著雲錦書,雖然用不上什麼力氣,可是態度卻十分決絕,他無意識的拍著他的肩膀,雲錦書的眼淚砸在他的肩膀上,滾燙的溫度一下子彷彿一下烙在了他的心上。
雲錦書彷彿又回到了七年前的時光,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真相,還深深地愛著這個男人,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擁有了一切,最後卻摔的如此淒慘。
他以為韓江是個不折不扣貪生怕死的小人,自己隻是看錯了他七年,而重來一次,他為什麼突然一反常態,寧願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一個跟自己「非親非故」的孩子?
是舐犢情深嗎?別開玩笑了,這輩子他也不打算把芸豆的身份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