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桌前文件,暗色的瞳孔裏好像覆過了一道又一道陰影,山一般向下壓,才好不容易蓋過那雙明晃晃的眼睛。
就在他瞳色徹底暗下,視線終於要回歸文件時,放置在桌麵的手機卻突然響了。
許久不見的名字閃在屏幕上。
俞陸垂眸,沒動。
直到屏幕暗了又亮,反覆三次,他才緩慢地伸手接起。
“陸哥哥。”江柏的聲音混著吵鬧的音樂和一點激烈碰撞的尾聲傳來。
俞陸沒說話。
然後就聽見江柏宛若撒嬌般的溫柔嗓音。
“我想你了,你想不想我呀?”
十一月中旬已過,寧城經歷數次降溫,正式入冬。
江柏一身單薄的襯衫配西裝褲,漫步到街尾,隨便找了個台階坐下。風吹動他的領口和長發,一身酒味本該叫行人繞路,可周遭經過的人視線卻紛紛忍不住往他身上落。
無他,太好看了。
城市街頭,修長的身影,完美的腿型,配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西裝套。袖口外的手腕骨節分明,再加上那張深邃又散漫的臉,坐下就是一幅畫。
有小姑娘忍不住掏出了手機,攝像頭對準他的方向。
江柏察覺到了,但無所謂。
反正就算拍了,轉頭也會落在相冊裏吃灰,然後再在不經意間和其他廢舊照片一起被刪除,半點痕跡留不下。
“……你不冷嗎?”999飄在他身邊,看看別人身上的大衣,再看看江柏身上的襯衫,雖然感知不到溫度,但還是隱約能想象,遂忍不住問。
江柏支著腦袋仰頭看前方繁華街頭的燈紅酒綠,偶爾有車就從他眼前開過也不帶眨眼。細長的眉眼好像能把整座城市裝下,連心音都是懶散的。
“小朋友,這你就不懂了吧?酒暖人,我現在熱得很。”
“……亂說,你壓根沒喝多少,空酒瓶是撿人家的,酒味是往自己身上澆來的,總共也就喝了三五瓶,我以為你在演舒向文……”
“酒量差嘛,三五瓶也能又醉又暖,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江柏唇角掛笑,手肘靠在膝蓋上。
他似乎想了一會,然後頭緩緩往999的方向一偏,目光含水,好似漫不經心地問:“對了,俞陸的厭惡值多少來著?”
“還是97啊。”999對江柏的說法將信將疑,然後想到什麽,有些興奮:“說起來,他下個禮拜得出差,現在厭惡值還居高不下,恭喜你以後再也不用見他,即將無痛迎接反派篇章……我是想這麽說,但你剛剛為什麽又把他叫來啊?”
999說著說著,不理解地垂下腦袋。
江柏笑了兩聲,腿收回,毫無形象地岔開。俞陸的高厭惡值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江柏兩隻手肘搭在膝蓋上,做了個像是環住自己,又不太像的動作:“因為。”
江柏一邊說,一邊揚起唇角,頭緩緩側落在手肘上。整座城市都在他的明眸裏顛倒。
“哥打算帶你看看一百的世界。”
999驚了:“真,真的?這麽厲害嗎?”
話音落地,一輛身體線條極其利落流暢的黑車遮蓋住眼角餘光裏的城市,緩緩停在了江柏麵前。
環宇距離這家酒吧的車程隻有不到二十分鍾。
而江柏繞開酒吧,所坐街尾的位置,正好和從環宇駛來車輛的駕駛座車門同方向。
今晚是劉啟明開車。
他停車後訝異地推開車門:“小江先生,你怎麽在這裏?”
酒吧不是在對街嗎?
江柏腦袋還靠在手肘上方,聽見聲音才抬頭,一副醉熏熏的樣子,答非所問:“小劉,你來啦。”
“哎哎,來了。”劉啟明暫時也顧不上別的,伸手去拉人:“你這坐得也太危險了吧,可別動啊,我帶你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