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陸:“。”
他一邊聽罵,一邊被俞老太太逼著吃了不少大補的湯。等到飯後,才解脫般得以下桌,順便親自帶走了江柏。
“幹嘛?”一進書房,江柏就沒型地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老管家知道他的習慣,連忙趕在他坐前塞了個墊子進來。
“你和我媽說了什麽?”俞陸問他。
“能說什麽?就聊聊天唄,”江柏手裏還端著傭人準備的飯後甜點,“哦,伯母說不讓我走。”
俞陸皺起眉頭:“她是不知道情況,就剩七天時間,你少和他們接觸--”
“你為什麽能這麽順暢地接受這件事?”江柏把甜點盤往旁邊一放,抬頭看他:“明明我走了你也不會開心啊。”
俞陸沉默許久。
江柏從很早以前開始,和他說話的時候就喜歡趴在扶手之類的地方看他,這個習慣是從十七歲一路延續過來的。這人性格反覆得厲害,俞陸過去倒沒怎麽深想過這類動作的含義。
是這段時間聽他說了那麽多,一點點摸索回憶,才漸漸反應過來,這種由下至上的看人方式,是帶著依仗的。江柏來這裏的時候太小了,經歷的事情也沒有特別多,還隻是個小孩,所以才會下意識地想要去依靠什麽人。
而剛開始那段時間,江柏還不胡鬧的時候,每次他一這樣做,俞陸就會伸手摸摸他的腦袋。
“是還有七天嗎?”俞陸問。
江柏太了解他了,一看這表情就知道他腦子裏盤起了剩下幾天內把華禦天府拆成沒人的空別墅計劃,笑起來:“你管呢?決定權又不在你。”
“江柏。”俞陸蹙眉。
“我是不是沒和你說過?”江柏
擺擺手:“我在那邊沒爸媽的,也沒什麽錢,主要靠社會接濟長大,認識的隻有醫生護士。”
俞陸停頓了兩秒,好像抓住了重點:“政治體製和社會結構相似的話,你把你能記住的經濟情況和我說。”
江柏覺得他荒謬:“都十一年了哥。”
他失去意識的時候可沒想過自己還能通過主係統回去,變化可見之大。
俞陸擰眉:“可以預估,經濟發展本身是有跡可循……”
環宇就是他佔盡先機的產物,就算他給不了江柏又一個環宇,也不可能讓他連錢都沒有。
“恢復能力哪有那麽快,睡十一年,不要複健的?”江柏一邊說,一邊掃了俞陸的腿一眼:“你想吃什麽有伯母和劉叔給你弄,還有我給你逗樂,我回去可就一個人了,疼也得自己受著。”
俞陸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他好像想象了一下江柏可能會麵對的複健情況,睫毛都動了動,眉頭蹙起,過了好半天才用很輕的聲音說:“……別怕。”
兩個字下去,江柏喉間瞬間澀住。
內心瞬間化為一攤軟水。
這人想自己複健都沒想過那麽久的,江柏剛剛不過隨口一說,這會兒卻是真的忍不住伸手去抓俞陸的扶手,甚至忍不住靠近一些將腦袋側落在了他的腿上。
人心裏難受的時候,就容易坐不直。
這動作一回生二回熟,再開口時,也難得出現了不正經以外的聲音,很輕很輕:“那我回去之後想你們了怎麽辦啊?”
他昨天都說了,舒向文生日派對不是假的了。
太久沒見了,說想他不是假的,進後座悄悄抱了他一下也不是假的,從他身上滑下去就更不是假的了。
“你有心情勸我,不如幫我想想這個世界有沒有可能是真的。”江柏說:“你是不是書中人,你自己最清楚了不是嗎?”
俞陸看著自己腿上趴著的人。
去年年底,舒向文生日,江柏也是這麽趴在他腿上,帶著點撒嬌意味地叫他。
俞陸不喜歡別人碰他的腿,尤其不喜歡江柏碰,算是維係他在這方麵早就沒多少的自尊。
但每當江柏用這種忍不住依戀的情緒趴下來時,他卻也生不出什麽氣。他再狼狽的樣子江柏都見過,而即便見過了,這個小家夥也會悄悄在任務以外滋生本不該有的情緒。
“我想不了。”良久,俞陸像那天一樣,用指尖輕輕碰了碰江柏的臉頰,垂下去的視線也一如那個冬夜裏一樣,好像要將江柏整個鎖進自己的視線裏。
目光如此,聲音卻很淺。
“我想了的話,你就走不了了。”
麵上的理智越多,藏起來的情感就越多。
而一旦俞陸開始算計,從來都是天羅地網,他很難才克製住自己。
可江柏讓人最無可奈何的地方,就在於他每一次,都喜歡挑破俞陸的理智,強迫他把情緒露出來。
“那你快點想。”隻聽江柏低聲道,“走不走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