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自己早已釋懷。
可這會兒聽見了那些叔伯嬸子的話,突然有一股壓都壓不住的委屈直衝上來,仿佛有一雙手將他拖進冰冷的水裏,水從四麵八方灌來,堵住了他的眼耳口鼻,他什麽都看不見、聽不見,也無法開口說話。
他的世界裏都是咕嚕咕嚕的水聲。
他的呼吸越來越輕。
他感覺自己快要喘不上氣了。
在窒息感淹沒他的前一瞬,一隻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腰上,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熟悉的藥味從後麵將他包裹,他好像找到了依靠一般,任由雙腿發軟,把身體的大半重量往後靠去。
“沒事。”宋殊禹在他耳邊說,“你隨他們去吧。”
柳玉回頭撞進宋殊禹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裏。
宋殊禹表情平靜,似乎並未把其他人的話放在心裏,他專注地看著柳玉,語氣很輕,卻有著某種能夠安撫人心的魔力。
他說:“相信我,你很快就能回來。”
柳玉呆呆望著宋殊禹。
這一刻,他終於一口氣喘了上來。
宋殊禹跟兩個衙差打了聲招呼,便帶著柳玉回屋穿衣洗漱。
周正見狀,也揮了揮手讓看熱鬧的人各自散去。
很快,柳玉收拾整齊,背對桌子坐在長條凳上。
堂屋的門關得嚴實,屋裏沒有點燈,隻有從臥房窗外透進來的陽光勉強將堂屋照亮,細小的塵埃在陽光中緩慢漂浮。
屋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柳玉低頭看著地麵,水滴落下,啪的一聲砸在他放在腿上的手背上,摔成一朵小小的水花。
緊接著——
第二朵,第三朵。
有水花落在他的衣擺上,變成一團小小的深色痕跡。
腳步聲逐漸靠近,最後停在他麵前,宋殊禹高大的身形遮擋了大半的光線。
身形緩緩蹲下。
柳玉眼前的光從明到暗,又從暗到明,等他抬眸,宋殊禹已經蹲下身來仰頭看他。
“怎麽哭了?”宋殊禹的手撫摸上他的臉頰,指尖還是那麽涼,碰到從他眼裏滾落而出的淚水後,才染上一絲溫度。
柳玉搖了搖頭,慌亂地抬手抹掉自己臉上的淚痕,他想解釋,卻不想先出來的是一聲哽咽。
宋殊禹往前靠了靠,用手心包住柳玉的半張臉:“為那種人掉眼淚,不值得。”
“我、我知道的。”柳玉小聲嘀咕,可仍舊忍不住大顆大顆的淚水奪眶而出,他的臉頰爬上一層緋色,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
說完,又是一聲哽咽。
他覺得這樣很丟臉,可又無法自控,隻能把頭埋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