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哥兒亦十分刻苦,端筆端得額間冒汗,隻要夫子不喊停,他便咬牙堅挺著。

“每一個字裏頭,以你們之見,甚麽最重要?”葛夫子問。

裴少淮前世並未專門練過書法,自然不懂,隻能照著自己的理解回答,道:“學生以為是筆劃,一筆一劃方成字。”

“你呢?”

津哥兒應道:“我同大兄想的一樣,從一筆一劃入手,由簡到難。”

“非也。”葛夫子耐心解釋道,“若將字比作房屋,這一筆一劃就好比是屋子的木梁,不管是多好的木材,若是搭建不當,一推便倒,並不牢固。是以,寫字,最重要的是掌握其結構。筆劃隻能成形,結構才能成美。”

後邊的課堂裏,葛夫子又細細跟他們介紹了各類字形的結構。

兩兄弟恍然大悟。

至於選擇甚麽樣的字帖來仿練,葛夫子亦有自己的見解。他道:“讀書人追求科考,館閣體圓潤端正,筆勁內斂,最適合考場內書寫,於是深受讀書人追捧,這本無錯。……隻不過,以我之見,倒不急於一開始就以館閣體為帖,限製了自己,你們若是將腕力、技法練好了,日後想寫館閣體,不過水到渠成的事。”

葛夫子是見兩個小子頗有天賦,才說了這樣的話。畢竟,換了那不善寫字的,規規矩矩練館閣體,是最有效率的。

每次課堂結束,葛夫子都會給兄弟二人一張紙,右下角蓋有葛夫子的章,他道:“今日讓你們回去練的字,你們要練好了,才能謄在這張紙上,僅此一張,不得塗改,下次課堂交給我。若是敢敷衍,叫我看出來了,可要打手板子。”

於是,每日下了學堂,兩兄弟隻能苦哈哈地留下來練字,不敢麻痹,都寫好了,才會一同回到各自院裏。

等到月末,葛夫子會將他們交上來的字拿出來,擺在一起,道:“自個兒瞧瞧,可有長進。”十分直觀。

如此訓練之下,淮津兩兄弟的書寫能力,循序進步。

……

再說那教讀書習文的曹夫子,他的教學方法則傳統得多,他把教其他孩子的法子照搬過來,直接用在淮津兩兄弟身上。

應裴璞的意思,曹夫子不必再教《三字經》《弟子規》等蒙童書籍,可直接從《四書》開始。

曹夫子的教學法,可以稱之為“包本法”[3],和後世的“填鴨式教學”,頗為相似。

每日一開堂,行禮之後,曹夫子坐在講榻之上,道,取出某書,翻到某卷。然後開始搖頭晃腦,抑揚頓挫帶著淮津連兄弟讀書卷上的內容。

中途並不講解。

讀完一遍,翻回去,從頭再來,如此反覆三遍之後,便到了下堂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