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黑影一手伸進書生的袖袋裏,掏走了蘭姐兒的那條手帕,仔細一摸,竟又掏出好幾條手帕,不知是哪個府上的小姐也被騙了。

黑影怕拿錯遺漏,就一並全收走了。

“小爺果真是沒打錯你。”狠狠給書生補了一腳。

書生不知道那黑影是何人,可躲在樹叢裏的裴少淮,卻認得那粗鄙的聲音。

竟被他也看到了,不知道是喜是憂,裴少淮這般想。

……

回到戲樓當中,長舟見到自家少爺,臉上焦急之色方才緩了下來,道:“少爺你去哪了?方才急死我們了。”若是出了甚麽差池,他們這幾個婆子小廝,一個都逃不了。

“去解急罷了。”裴少淮應道,“回府罷。”

……

……

父親還在國子監,祖母溺愛孫女,時有糊塗,祖父不善處置後院之事。思來想去,還是得母親出馬。

夜已深,黑鴉掠過,聲音呱噪而短促。

裴少淮找到母親,關上了房門,道:“請母親立馬叫人封鎖伯爵府。”

聽聞封鎖二字,林氏神情抖一下嚴肅起來,她知曉,兒子早慧,這絕非甚麽玩笑話,問道:“怎的了?”

“二姐夜裏看戲歸來,行走到暗處時,被惡奴肆意推倒,受了重傷,此等事態惡劣,望母親封鎖全府,嚴禁人員進出,務必要將惡奴找到。這段時日,二姐待在院內養病,要仔細伺候著。”

林氏聽得出是托詞。若真有此事,哪裏會是淮哥兒來跟她通報,外頭管事的那些婆子又不是吃素的。

裴少淮湊近母親耳畔,低聲把今天夜裏所見,蘭姐兒和白衣書生的事兒,一一說給母親聽。

林氏色變,知曉事關重大,甚至顧不得氣惱,也顧不得問兒子更多細節。她立馬找來親信,照著兒子所說的幌子,封鎖了府邸,又派人把蘭姐兒院裏的一幹人等,全部隔開,分頭看管著。另外,申嬤嬤帶著婆子,把蘭姐兒綁了起來,親自看管著。

林氏親自帶人去蘭姐兒的房間搜查,果然在床頭髮現了幾封信箋,又從那套《詩經》盒子的暗格裏,抽出了一本詩集——

《春色園》,吳琅子著作。

那幾封信,用了諸多華麗辭藻,明目張膽地表達愛意,聲稱要娶其為妻,相守一生。這些話兒,在三媒六聘跟前,何等的可笑與無理。

偏偏蘭姐兒,就是能被這些花言巧語,迷了心竅。

蘭姐兒身邊那兩個膽大的丫鬟,也很快招了,說是——小姐上個月,得了吳琅子的第一卷詩集,十分喜歡,愛不釋手,不知是誰從中牽線,替她打聽到了此人,介紹與她認識。二人原隻是書信往來,戲樓裏隔遠相見,昨日夜裏,是第一次私下會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