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後,母親雖未曾說過甚麽,但對於幼子的疼惜總是不自禁地會多一些,直至去世亦是如此。

二人長大,這件事卻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漸漸淡去,反倒是不斷發生新的事情,讓其如鯁在喉,長久刺痛著二人。

裴璞身為長子,承了父親的爵位,娶了門當戶對的千金。

裴玨自知襲爵無望,一道疤也長久將他磨出了耐性,於是勤懇讀書,在科考一道上考得了功名,最後以第十名入列二甲進士。

在朝考選館中,裴玨發揮穩定,文章被列入庶吉士之選,可在後麵的麵官環節卻出了差池。

裴玨雖極力遮掩,可那道不算明顯的疤,還是讓他與庶吉士失之交臂。

當年負責朝考選館的吏部尚書言道,翰林本是儲才之地,應選方方麵麵出彩之人,方能對得起如此門麵。

遂將裴玨革出了庶吉士之選。

最後,裴玨非但沒有進入翰林院,甚至不能留京,直接被吏部外派至山水相隔的成都府,任一七品知縣。自京都伯爵府少爺,到窮鄉僻壤為官,其間落差恐怕唯有裴玨本人方能體會。

吏部尚書敢如此安排,除了裴玨本人帶有疤痕以外,還有伯爵府的原因。

彼時的景川伯爵府已經呈現沒落之態,在朝堂根本無任何言語機會,裴玨落選翰林一事沒能力出手周旋一二,隻能讓其任人宰割。

讀到此,裴少淮已然明白了幾分,又想到一件事情——聽聞說裴玨上任吏部尚書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巡察漢陽府和武昌府,查出了一係列的藏汙納垢之事。而後上書聖上,將該地的兩位知府貶至八品,送到滇西南邊境為官。

這兩人姓楊,是當年那位吏部尚書的一雙兒子。他們本以為早早從京都退到湖廣一帶,可以避開裴玨的鋒芒,沒想到裴玨沒給他們機會。

由此也可見得裴玨的性情。

裴秉元在信的最後寫道:“我所知曉的不過這些,中間或許還有許多其他的緣由,他們兄弟二人又或許曾相互許諾過甚麽,我皆未可知。”

“以我之見,倒也不必再糾結這些,總不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悶聲不響,隻消是他們若敢再來陰損招數,如數反擊便是。”

第45章

當然,裴秉元在信中還提了種油麻之事,說已派人前往保定府考察,會聘請當地老農到玉衝縣來指導百姓種植油麻。

若想動員全縣百姓種植此物,並非小事,諸多事宜需要及早準備,裴秉元身為一縣之長,時常不遑暇食。此等辛苦,他在信末僅是一筆帶過。

種植新農物,頭兩年必定是辛勞的,換誰在任都不免要走些彎路才能積攢經驗。但裴少淮相信,父親隻需熬過這兩年,玉衝縣的治理功績必定會成為父親為官伊始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