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伯爵府逢玉軒中,裴少津先同小娘說了此事。
平日裏柔柔弱弱的沈姨娘狠狠啐了一口,氣得忍不住摔了茶杯,大口喘氣,悲與怒纏於心間,唾罵道:“醃臢蛇鼠,竹兒已經被他們逼得進了宮,還不夠嗎?郡王府竟還不肯鬆手,非要往死裏算計她嗎?……我的竹兒不是個物件,豈容他們拿來當作籌碼交換利益?”
這是沈姨娘最不願見到的。她出身卑微,被父兄所賣,命不由己,叫她早年嚐盡了酸楚。如今,她的女兒是伯爵府三小姐,莫不是連這樣的身份都改不了命運?任由他人擺布?
想到自己是個妾室,人言甚微,沈姨娘抓住少津的手,急道:“津兒,這不是場富貴,而是場禍端,她是你的親姐姐,你可不能讓老爺子、老太太犯糊塗,一時衝動應了此事。”公爹、婆母老謀深算、利益熏心,長房兄嫂心術不正、手段歹毒,夫君被迫結親,與她不同心,嫁入這樣的府邸,縱使有潑天的富貴也得有命享受才成。
沈姨娘希望女兒平安順遂,不希望她趟這樣的荊棘。
老爺、夫人都不在府上,少津就是沈姨娘最大的依仗。
“小娘放心,孩兒絕不會讓姐姐落入狼窩的。”裴少津安慰沈姨娘道,“我和小娘是一樣的想法。”
沈姨娘欣慰點點頭。
“我寫信快馬加鞭送至太倉州,與父兄商討如何應對此事,明日再去同姐夫們通個氣。小娘傳個信入宮,知會姐姐一聲,叫她在宮中防範著些。”裴少津道,“等過了此事,我們再考慮如何幫姐姐脫身出宮。”
消息傳進宮沒幾日,竹姐兒的信就傳出來了,說明她幾乎沒有猶豫。
竹姐兒拒絕了,她寫道——
“女兒打定主意入宮那日就曾想過,若有朝一日,草木零落人老珠黃,無奈被賜作續弦,或垂暮之年老死宮中,皆是女兒自己所選,至少無愧於心,總比被他人隨意擺布強一些。”
“數年過去,女兒未曾忘過當年的屈辱,若有時機勢必反撲一場。若女兒孑然一身,無牽無掛,自不懼嫁過去與他們鬥上一鬥。隻是如今兩位弟弟學業有成,父親仕途正當其時,女兒萬不敢為報一己之仇,把父親弟弟都牽扯進去……豺皮犬心的玩意,他們休想借聯姻之由吃到伯爵府的半分紅利。”
“娘親不必擔憂女兒,女兒會照顧好自己,伯爵府功成名就之時,女兒自就能出來與家人團聚。願娘親安好無恙,願弟弟青雲直上……”
……
……
太倉州,七月汛期來臨。
堤壩已抬高四尺有餘,按照往年的水位記錄,這樣的高度理應是穩了。誰能料到今年的雨水尤為豐沛,從七月初起,連續半月瓢潑大雨,田中的水已漫至腳踝,大江水位不斷溢高,眼看就要逼近堤壩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