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淮並沒有太抗拒,反覺得有些好笑,心中自嘲,若是在前世裏,按他的真實年歲也確實該“相親”了。
看到母親目光盼盼,裴少淮應道:“孩兒曉得了,若是樊園裏再有集會,孩兒必定去上一遭。”
去見一見,成或不成,不光是要給家裏人一個交代,也是要給人家姑娘一個交代,裴少淮知曉這個世道裏女子婚事最是不易。
隻是心間仍是湖麵止水,未有一絲波瀾。
……
夏末秋初,這日英姐兒把陳行辰領回娘家,帶到了裴少淮的院子裏,臉上有些氣惱,言道:“弟弟,你可快勸勸你這個姐夫罷。”
裴少淮哭笑不得,不知小兩口鬧了什麽“不和”,竟要他這個弟弟去勸。
“你自己說。”英姐兒對陳行辰道。
陳行辰挺直了腰杆,一五一十把事說了出來。
原來,陳行辰來年要參加春闈,此時本應是苦讀衝刺的時候,偏偏英姐兒有了身子,陳行辰便滿心都是英姐兒,根本沉不下心溫習功課。
總是才下筆寫了幾句話,又跑過來看看、問問,是否乏了渴了餓了。
英姐兒說有嬤嬤來照料,卻不奏效,想到陳行辰曾聽過弟弟的勸,英姐兒這日便把官人給領了回來,讓弟弟再“教訓”他一次。
裴少淮了然,在一個特殊的時候,小兩口心係彼此,倒也真摯。他先把姐姐送了出去,叫她去母親的院子裏,才招呼姐夫坐下閑談。
他要當小舅了,猶覺得喜中帶憂,更何況是陳行辰這個準備當父親的,裴少淮明白姐夫的心事,卻沒有辦法感同身受,於是先靜靜聽著。
陳行辰徐徐道來——
一則,他見到妻子的肚子一日日大起來,既期待又擔憂——女子生產,畢竟是鬼門關裏走一遭。
心裏總掛著這件事。
二則,他覺得自己學問尚且不夠,即便過了春闈,也難在殿試中躋身二甲,留京無望。彼時他被外派,英姐兒又剛剛生產完,他豈能安心離京上任?
陳行辰打算再等三年。
裴少淮想了想,言道:“抓緊時日溫習功課以爭前列,考取功名為妻兒添喜添福,這兩個道理,便是我不說,姐夫自己也會明白……隻是有一樣姐夫忽略了。”
“是何?”
少淮言道:“姐夫心係姐姐,姐姐又何嚐不是?姐夫可曾想過,你若是耽誤了功名前程,一誤三年又三年,姐姐難免心生自責,以致心情鬱鬱,如此隻會多增幾分凶險。”
又建議道:“最怕的是你一心為她好,她也一心為你好,兩人卻做著相反的事。依小弟之見,此事不在於考或不考,而在於夫妻間一同商議……姐姐懷著身子,姐夫不如大度一些,主動把剛才同我說的這番話,說與姐姐聽,兩人商量著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