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握著孫兒的手,言道:“孫兒,你辛苦了。”
“先去祠堂拜告祖先。”老爺子言道,激動神情高過裴少淮。
祠堂裏,煙霧縈繞,隻聞老爺子哽咽著,一字字地告慰道:“裴家列祖列宗有靈,伯爵府第七代嫡長名少淮,乙酉年正科殿試天子欽點第一甲第一名,狀元及第,故此告慰。今日狀元衣袍加身,他日後輩積代衣纓。”
十數年間,從開蒙求學,到如今功名有成,逢年過節諸多儀式,裴少淮無數次進進出出伯爵府祠堂,每一回麵對排排列列的靈牌,他多是當作例行做事,談不上恭敬虔誠。
這一回,當他聽聞祖父喃喃道:“……等禮部送來禦賜牌匾,祖父要替你懸掛在祠堂正中最高處,這是伯爵府的榮光。”
裴老爺子指著屋梁上留好的位置,對少淮少津言道:“等少津也得了功名,裴家兒孫代代讀書有成,往後必定還能得一塊‘書香門第’的牌匾。”滿目期盼之色,又帶著些傷愁——裴家能有那一日,但他未必能夠看得到了。
大慶朝能得禦賜書香門第、書香世家牌匾的人家屈指可數。
便是這一刻,裴少淮心間不再那般風輕雲淡、例行辦事,而染了幾分家族榮辱的世間俗氣。那些玄木金字的靈牌依舊與他並無太大幹係,但這座祠堂代表的是一個家族,父兄姊妹同盛共榮。
少淮、少津異口同聲應道:“孫兒謹記祖父教誨。”
從祠堂出來,少津拉著大哥,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一番,十分欣喜道:“大哥今日真的好氣派,弟弟祝大哥冠上簪花年年歲歲,天從人願時時樂事。”
數年前,彼時伯爵府落魄受人欺淩,大哥提早了三年去闖院試、鄉試,如今真的在十八歲時,真的奪得了狀元。
少津記憶力超群,過目能誦出十之五六,猶覺得讀書科考是件極難的事。讀書人尤知讀書人之難,兄弟同心方知兄長之苦。
少津又道:“弟弟向大哥討個物件,沾沾才氣。”
“著狀元袍,金花簪頂,一回就夠了,何須年年歲歲,下一回就該是津弟了。”裴少淮笑道,抬手從烏紗帽上取下金枝絹花,又抓來少津的手,將金花置於少津的手心中,言道,“三年之後,等你金花簪頂的時候,再把你的還與我。”
相約以此作交換。
“是,大哥。”
少津眼中泛光,能有如此兄長在前頭鞭策自己,何其幸哉。
……
祠堂外,中堂裏,裴府的女眷歡歡喜喜的。蘭姐兒隨夫君在山海關城裏,英姐兒挺著大肚子,錦昌侯府也有喜事,故此沒能過來,蓮姐兒和竹姐兒則是早早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