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淮側臉,朝向齊族長,說道:“齊族長開口與我談交易以前,至少也該打聽打聽,本官自京都而來,奉天子親命,到底缺不缺你話中的富貴。”
不僅不缺,並且瞧不起這樣而來的富貴。
齊同知、齊族長以為給出好處、架好台階,裴少淮就會拾級而下。
明明是齊同知設好的宴席,卻更像裴少淮在主導。
齊族長問:“裴大人求的不是富貴?”
一個二十餘歲的五品知州,怎麽可能求富貴呢?齊族長轉過彎來,有了新打算。
裴少淮點頭,道:“本官所求,確實不是富貴。”
沒有明說自己所求什麽。
“是我疏忽大意了。”齊族長說道,“齊家堂會盡力滿足大人所求。”眼底隱含著神傷。
升官發財,升官發財,不是發財就是升官。
“本官等著齊族長給的新答案。”裴少淮應道,飲完了杯盞中最後一口茶水。
至於飲酒,有機會再說。裴少淮將茶盞置於桌上,揮袖離去。
五月南風來,嘉禾嶼海外一片平靜,遲遲不見商船歸來,不知隱匿在何處。
偏偏晴日裏,一望無餘,不利藏匿的時候,一艘破舊的老船搖搖晃晃駛向海灣。
州衙的衙役靜候渡口外,不費吹灰之力拿下了這艘走私的商船。
州衙裏,一聲長喝“報——”
“稟報知州大人,城外渡口截下私船一艘,捉捕商賈賊寇三十一人。”
裴少淮一抬頭。
齊族長果然還是算計錯了。
第166章
破船被扣於九龍江渡口,船上一幹人等,盡數被羈押回衙門。
三十一人,個個皆是鶴發,任是誰都能看得出齊家堂打的什麽算盤。
羈押路上,一個年輕的小捕快跟在包班頭的身後,低聲嘀咕道:“齊家堂可真狠心、真闊氣,一次拿幾十個族人給那位小大人添功勞,可如今的州衙畢竟不是他齊逸主事了……哎,三哥,你說那位小大人會怎麽處置這些人,當真會‘哢嚓’了?”
用手在脖子旁比劃了一下,又問:“還是會送去充軍?”
包班頭回頭叱了小捕快一聲,怒目道:“你舌頭不想要了,我便替你切了。”
又道:“做好自己的差事,別的不要多問。”
話雖這般說,可包班頭自己卻也忍不住往前探看,心中好奇知州大人會如何判罪。如果他沒認錯的話,這羈押的“犯人”裏,有個走路一瘸一拐的,正是齊家堂的二十七公——齊姓人裏輩份最老的,排行第二十七。
都快八十的人了。
越是半隻腳踏入棺材,越叫旁人唏噓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