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有合作基礎在的。

“倭寇精於航船,我曾與他們周旋過數次,未有一次佔過上風。”王矗懷疑問道,“裴大人拿什麽在海上贏過他們?”

王矗身為海賊,對於雙安州、嘉禾衛的情況還是有所了解的。

“就如信上所言,開戰以前,你們隻管盯梢放風,開戰以後,你們隻管圍堵倭寇後路,捕殺倭寇,餘下的是我的事。”

合作的條件信裏都有寫過,今日約見,隻看王矗答不答應。

王矗疑色問道:“大人今日登島會見,果真就隻為了談一次合作?”

從他問出這句話起,王矗便站於了下風。

“不然呢?”裴少淮舉舉那盞花雕酒又放下,笑道,“你我初次見麵,相互提防著,連一盞酒都喝不安心,又哪裏安心談其他的?有包老九在中間遞信,想談其他的事、論世道的對錯,往後還有機會。”

又“誇讚”言道:“雙安州的百姓廣傳王島主樂善好施,常常捐米施粥,想來王島主也不願意看見百姓身陷寇亂當中。”

裴少淮不飲,王矗隻能獨飲,他的語氣弱了幾分,不再陰陽怪氣,應道:“好,我答應大人。”

“隻要薩摩州外有倭船起航,必定第一時間傳信回來,向州府稟報倭船的航向。”王矗承諾道。

“好。”事已談完,裴少淮起身欲走。

他看了看滿桌的酒菜近乎未動,尤其是那碟薄切的醉鵝,說道:“王島主若真的懷疑裴某學識不精,靠的是權勢上位,就不會攜醉鵝花雕前來赴會。”

衣袍隨風舞,裴少淮與燕承詔沿著蜿蜒的石階,拾級而下。

黑褐的碣石,倉促的海浪,映得裴少淮的身影皎潔儒雅。

此夜月滿色正白,皎皎輝光欲署天。

王矗望著裴少淮的身影,幡然明白,他自以為揣摩透了官府的意圖,實則是這位小大人揣摩透了他。

……

船隻從嶒島返航嘉禾嶼,順風順水倒也快。

方才在島上不能暢然而飲,此時便在甲板上補回來。

船隻微晃,裴少淮和燕承詔便倚在欄杆上,一手執杯,一手端壺倒酒。

“燕某敬裴知州一杯。”燕承詔身穿捕快服,腰間已換回繡春刀,打趣道,“這一杯,為堂堂三元及第的大慶狀元,有朝一日竟會被人取笑書信無文采。”

裴少淮碰杯飲下,自倒一杯回敬,道:“裴某也敬燕指揮一杯,為那句精彩絕倫的‘很圓,很亮’。”

互損之後,兩人暢然大笑。

燕承詔雖不善那些文鄒鄒的詩詞歌賦,卻深諳兵家之道,他從今晚的對話中聽出了些別的意味,說道:“這樣優厚的回報,卻不要王矗出一船一人,所以裴知州一開始就沒打算借海賊之力來打擊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