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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間府棉花織造坊裏,新棉白似雪,彈棉軟如雲,織婦忙碌碌,機杼聲匝匝。

以河為力,巨型紡紗機繞出團團細紗,以人為力,飛梭織布,積尺成匹。

往時兩日也難織出一匹,眼下隻用半日,出布量不言而喻。

裴若竹夫婦擔心耽誤弟弟的大事,特地出了京都來了河間府,現地看看進度。

一批批素布送入染坊,染成天青月下白,或是春日桃花緋,晾幹場裏,各色棉布隨風律動。

裴若竹看到倉庫中近乎堆滿各色布匹,這才放心,吩咐人道:“到林府知會林家大舅哥一聲,船隊可以動身前來裝貨了。”

整整十萬匹新織的棉布,要趕在十月前送到雙安州,萬萬不能耽擱。

自打織造坊的棉布打出名號後,這兩年,越來越多的晉商、徽商千裏迢迢來訂貨,織多少都能賣出去。今年,為了給弟弟留足十萬匹的棉布,裴若竹婉言拒了其他單子,一心為裴少淮趕製棉布。

她讓布商們七月以後再來,六月以前無布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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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瓜藤長,長夏荷花香。北地的六月,南風緊,北風少,大船沿運河南下,往往要等候多時才能遇到北風,比冬日裏要費時許多。

河間府郡城裏,運河渡口外,幾十艘平頭大船停靠在堤岸邊,使得寬敞的河麵顯得有些擁擠。

船上高杆懸掛的,正是林家的旗號。

源源不斷的布匹裝載上船,壓得貨船吃水漸漸變深。十萬匹的棉布,幾十艘大船,本是個大動靜,但裴若竹、林遠選在河間府裝貨,行事低調,京都裏並無幾個人注意到此事。

傍晚時候,好不容易等到一陣北風,先是十艘船駛出渡口,沿著運河一路南下。

剩下的船隻,則要再過幾日,等下一陣北風吹來再出發。

這是裴少淮信裏特意叮囑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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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雙安州裏,時機成熟,開始輪到裴少淮執掌局勢。

海賊頭目徐霧被捕的消息,不必特意外傳,早已滿城小道消息,鬧得整個閩南人盡皆知。

也不必杜撰故事,老百姓自發“編造”的,才足夠精彩。

泉州郡城裏的百姓,十分擁護自家知府,把這份功勞給到謝嘉頭上,以訛傳訛,越傳越廣,正合裴少淮之意。

逡島上,一群沒了頭目的貪狼竊鼠、泥豬癩狗之輩,根本無需期待他們有什麽“俠肝義膽”——先是傳要舉全島之力攻打嘉禾衛,救出島主,結果那兩兩的賊船,還沒開進雙安灣,剛見嘉禾衛的烏尾大船,便折返逃得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