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

……

經書有言“人之行,莫大於孝,孝莫大於嚴父”,這個世道裏,父子之禮講的是“父為子綱”。

父待子嚴,不褻不狎。子奉父尊,畢恭畢敬。

尋常人家如此,官吏人家甚之,皇家宗室最甚。

所以,東宮太子覲見皇帝,比君臣更要君臣幾分,鮮能見到那些所謂溫情。

“兒臣叩見父皇。”太子行大禮、恭喊道。

“起身罷。”

太子端端站著,等著父皇發問,按照以往的慣例,父子間為數不多的見麵,談話大抵都先以“考校”為開始。

皇帝當年不受父皇待見,身為皇長子,卻直到二十一歲才娶妻出閣,所以生子也晚。

廷下這位東宮太子年歲也並不大,瞧著未滿三十,相貌不如皇帝那般嚴武,但也是身姿筆挺、容貌端正。隻不過在皇帝麵前略垂著頭,顯得有幾分勢弱。

“上回朕問你的,回去後思索得如何了?”皇帝問。

上一次麵見,皇帝說,這朝中文武百官,熙攘一堂,一眼望去難分彼此,便問太子,臣子都分什麽臣子,又當如何去用這些臣子。

考校的是君主馭權之術。

燕有政提早準備了一番話,應答道:“兒臣以為,朝中眾臣可分忠、賢、能,忠臣一心事主,賢臣為民請命,能臣克難攻堅,此三者皆為難能可貴。一人身上,若能有三者其二,或忠賢,或忠能,或賢能,便可謂之為當世要臣,十分難得,應以大禮待之。忠賢能三者同具於一身,可遇而不可求。”

皇帝聽了太子的答話,頗為滿意,對照著忠、賢、能,心底浮現一道影子。

至於如何去用,太子接著答道:“用臣用其長而避其短,既知曉臣子的秉性,則不能過於求盡善盡美,苛責以待。譬如用忠臣者,雖任之心安,但行事未必得所期待;用賢臣者,為民做事卻未必能得美名,時常受他人攻訐,則需袒護待之。”

太子顯然有關注父皇平日的所作所為,他所答的話,正是皇帝日常用人的風格。

另有一番話,太子本猶豫要不要說,他見父皇心情頗佳,壯了些膽氣,索性說了出來,道:“用臣正如修建樓台亭閣,賢臣為基底,賢臣伍壯,樓閣才能穩固;忠臣如外牆頂瓦,可替房內遮風擋雨,往往身死命隕也不惜;能臣如樓中高柱,最是安逸也最是矚目,憑的是本事撐著房梁。”

果不其然,太子話音剛落,座上皇帝的喜色便淡了幾分。

皇帝把其他人譴了出去,色厲辭嚴道:“朕同你說過,你身份不凡,身肩大任,理應把心思放在權術上,而不是放在這些旁門左道的消遣上……它甚至算不得是個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