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勝糕、筆粽、印粽,還有現磨的朱砂,一樣都不能少。
這邊“糕粽”剛剛蒸上,那邊又該起火燒鬆柏枝水了。
不是開蒙很重要,而是由段夫子為孩子們開蒙很重要。
天蒙蒙亮時,正觀、正敘、雲辭三個洗了一身的鬆柏“讀書味”,穿上青袍直裰,準備就緒。裴府上到老、下到小,皆登上馬車,趕往徐府。
今日晴天,日光漫上牆簷,照在瓷白的洗硯缸上。徐家人早早用溫水一點點澆融了洗硯缸裏結的厚冰,冬日裏,一樽冒著水煙的白缸,顯得格外仙逸。
老阿篤推夫子出來,開蒙禮開始。
一根掩在衣物下的衣帶,牢牢將夫子綁在椅背上,使他能夠坐得筆直。
段夫子麵帶些許紅暈,笑吟吟的,很是高興。他先後為徐言成的兩個孩子、正觀正敘和雲辭額上點朱砂,領著他們念道:“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稚聲朗朗對白發蒼蒼。
隨後,夫子逐一問道:“爾立何誌?”
尋常人家裏,不外乎是大人們教一句“學有所成,中進士得狀元”。裴徐兩家卻是任由孩子們自己來答。
小南小風已近七歲,受父親影響頗多。
小風想起父親與她的談話,父親說當才女不難,難的是天下女子皆能如願,堂堂正正參加科考。遂應道:“回太先生,雲辭立誌讀書,行他人未行之路,直至女子可以不受俗世眼光所困為止。”
等到父親老了,她也老了,頭髮白了,依舊不息。
這可能是一條一生都走不到盡頭的路。
小南性子安靜,心誌亦高,他從父親身上學到的是另一個誌向。他道:“回太先生,小子願世人吃飽穿暖以後,能走出一方田畝,走出家門鄉裏,願同齡者皆可如願讀書,識字而品讀書卷。小子尚不知能做什麽,欲以所願立誌。”
“善,民富而教。”夫子道。
百姓不再受困於一日三餐,可以從泥濘的田間走出來,這才是識字、開啟民智的起點。
輪到正敘小子了,他年歲比哥哥姐姐小不少,學問自然比不得他們,他撓撓後腦杓,機靈應道:“小子願像大伯、父親一般,為國為民做事。”
開蒙禮結束,段夫子看著石亭旁的洗硯缸。
這個白瓷缸隨他輾轉各處未曾棄,陪了他三代的學生,蘸水寫字,如今要交到新一輩的手裏。
夫子道:“從今日起,爾等要如父輩一般,蘸洗硯缸之水練習書寫。”想起小輩們方才的立誌,又感慨,“一樣的洗硯缸,不變的清水,到了你們的手中,終將寫出不一樣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