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意不得不把手底的針線活結束，剩下那個袖，她要趕著回家，今天實在是沒辦法了，兒子的女朋友和父母下午會來她家裏，商討孩子結婚的問題。
昨天晚上禦意已經把整個房子徹底地打掃一次。她早上起得很早，去菜市場買了葡萄、香蕉、西瓜和糖果，準備用來招待客人。晚上他們在外麵用餐比較省事，但是她也盡可能，令客人在她的小房子裏待得舒服，感覺到她的誠意。
他們三點半就到，現在已過兩點，不能不走了，還要去街口買些新鮮的糕點、回家切西瓜、燒水泡茶。雖然早上已經做了豆漿，但也不知道他們喜不喜歡喝甜的，還是多準備一壺熱茶。
禦意住在一間很小的公寓，是亡夫以前的單位分配的。有賴國企的福利，他們當年隻付了兩萬元，就能拿下這個不到50平米的公寓。可是房子買了六年以後，愛人因癌病去世。當時鎮宇隻有13歲，他爸爸什麼東西都沒留下來，隻有一大堆生病時欠下的債，幸好她們還有一個住的地方。
禦意原來也是一個國營單位的工人，但是她的單位不景氣，管理也不好，她很早就下崗。下崗時補貼的錢還不夠還債，那時候，真的很困難。她隻有把房子租給別人，把兒子送到學校寄宿，她自己就跑到北京，在一個縫紉廠當工人，住在工廠裏，每個月把房租省下，努力工作還錢，為鎮宇掙學費和生活費。
可是，在那個工廠幹了五年，工廠也結業了。這次，倒不是因為工廠不景氣的問題，是因為有房地產開發商看上工廠的土地，老板幹脆把土地賣掉，掙的錢比開工廠還要多。當時北京都已經變成現代化的商業城市，已經沒剩下多少工廠。
她文化水平不高，當服務生，她又不能和年輕人比，哪一個餐館的服務生不都漂亮和年輕，就是一些基層的工作，一般企業也不願意聘用40歲以上的人。沒辦法，隻能回老家。反正她已把債項還清，還有一個房子住，沒有什麼事比當年愛人去世，身上背下一筆債更困難。那年鎮宇18歲，再考上大學，就什麼事情都輕鬆了。幸好，幾年工作下來，她還存了點錢，鎮宇的學費也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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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意想著想著，已走到賣糕點的地方。
“禦意，今天那麼早回家，你不舒服嗎？”她每天工作很晚才回家，張大媽猜想她今天生病，才會這樣問。
“哦，不是，今天鎮宇的女朋友跟她父母來拜訪，我想早一點回家把空調先打開。今天很熱，我的空調太舊了，需要點時間才能讓室溫降下來。”禦意十分感激老朋友的關心，當年愛人生病，還有她在北京的時候，兒子有什麼事，全靠張大媽的幫忙。
“哦，怎麼樣的女朋友啊？漂亮嗎？”張大媽問。
“嗯，看起來還挺好的，但我情願要一個有內在美的媳婦，性格好的比長得漂亮好。”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喜歡她嗎？”
“我沒這麼說。你也知道，現在這一代，父母不好對兒女的婚姻有什麼意見。無論鎮宇挑上誰，我都不會說什麼話。”禦意很愛兒子，因為愛人早逝，她又在北京工作，兒子13歲已跟她分開，像個孤兒一樣在學校生活，一年也沒見上幾次，她對兒子感到很愧疚。
不過，老實說，她其實真的不是很喜歡程嘉嘉，她認為嘉嘉是個很小氣的女孩子，對錢太計較。他們不是有錢的家庭，兒子又不是特別厲害的人，將來不可能都滿足到嘉嘉的要求。鎮宇除了長得比較帥以外，她想不出來嘉嘉為什麼喜歡他，結婚以後怕會有很多問題。當然兒子也是大學畢業生，但是現在這個年代，幾乎所有年輕人都有大學的學曆，大學生也沒有什麼特別值得驕傲的。
“唉呀，你不能這樣想啊，如果那個女孩子不好，你一定要讓鎮宇知道。愛情都是盲目的，他不見得都能看到她的缺點。鎮宇其實是個很好的孩子，我對他就像對自己的兒子一樣，你一定要很小心幫他挑媳婦。”張大媽是那種老式的女人，她完全不同意禦意的想法。什麼叫管不了兒子的婚姻呢，當媽媽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難道不喜歡都不能說嗎？
“我們不是有錢人，他爸爸已不在，都沒有背景；鎮宇又不是一個很有本事的孩子，工資也不高，我還擔心女方父母會看不上我們。不管怎麼樣，趕快給我一包白糖糕，我沒有時間了。”禦意付完錢以後，趕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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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住三樓，老房子沒有電梯，今天天氣比較熱，到家後，整個人都是汗濕濕的。快50歲的人，在北京工作老加班，身體不太好，這樣趕回來，都沒辦法馬上幹活，隻能先打開空調休息幾分鍾再動。想一下剛才張大媽所說的，要是覺得嘉嘉不好，應該跟兒子說。該不該說呢？對於嘉嘉，她是有想法的，反正人家也快到了，看看今天談的怎麼樣再說吧。真的，還不知道未來親家喜不喜歡自己的兒子呢。
還沒喝上水，電話響起來。
“媽，已經接到嘉嘉的爸媽，我們正在回家的路途上。”
“怎麼啦？不是說三點半到嗎？”
“她媽媽不習慣坐長途，有點不舒服，我們現在打出租，大概二十分鍾就到。”
“怎麼那麼快啊？我什麼都沒準備好。”
“沒什麼好準備的，我跟嘉嘉都快結婚了，隻是禮貌上雙方父母見一次麵而已，您不用擔心。”
“行了行了，我趕快去燒水。”禦意把水燒了，把西瓜切了，還沒來得及把冰箱的東西掏出來，門就打開了，她趕快把手在抹布上擦幹，迎上前去。
“爸，這是林阿姨，是鎮宇的媽。”嘉嘉搶在鎮宇前麵做介紹。
“歡迎歡迎，請進來坐。”禦意把他們迎進屋子裏。
“您好，打擾您不好意思。”程父說。
“不要這樣說，您們那麼遠過來，真的很難得。今天天氣熱，沒想到您們坐車那麼快，早知道就早點回來開空調。隨便坐，隨便坐啊！”第一次見未來親家，禦意有點緊張。
“林阿姨，不好意思，我媽剛才坐車吐了，她想要上個廁所。”嘉嘉打斷雙方的客套話。
“好，這邊過來，裏麵有衛生紙。還要什麼東西，不要客氣跟我說。”
“今天很高興和您見麵，嘉嘉與鎮宇已經認識兩年，我們很早就應該過來拜訪。”程父是個很開朗的人，他也是一個工人，很了解禦意的環境，非常欣賞她一個女人艱苦地把孩子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