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這是一個,怎麽也醒不來的噩夢。
即便身體上的傷口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但是誰都知道她正被困在更加沉重的傷痛中。一直害怕她會產後抑鬱的夏佐,直到醫生確認她並沒有這類更加痛苦的傾向之後,才將她從醫院接回來。
出院那一天,她們一起將那個孩子小小的身軀埋在了韋爾墓園角落的紫藤花架下。那裏埋葬的都是夭折的孩子,沒有墓碑,沒有姓名,除了生養她們的母親之外,很快就會被人忘記的無名存在。
赫柏的眼淚似乎已經流幹了,夏佐為那個小小的孩子撒上黃土的時候,她也僅僅是紅了眼眶。可偏偏這樣的她,卻更加令人心疼,想要伸手擁住她的夏佐,礙於身份隻能站在一旁,沉默的抿住了嘴角。
從墓園回來的路上,一路陽光明媚。夏佐的身上是那套深藍色的軍裝製服,她端坐在赫柏身前,看著她將腦袋輕輕靠在窗口,放空了視線。
她麵容蒼白。臉上透著一縷失意,憔悴的令人心生憐惜。夏佐看了她好一會,猶豫著喚了她一聲,“赫柏?”
“嗯?”仿佛被驚擾了一般,赫柏轉眸,將視線落在了夏佐的臉上,迷迷糊糊的輕應了一聲。
“雖然我不應該這個時候再令你煩惱,但是……還請你先看看這一份文件。”她說著,從一直放在身旁的公文包裏麵掏出一份文件,遞給了對麵的赫柏。
赫柏伸手,簡單的翻閱了一下,耳後纖細的指尖落在文件角落的徽章上,嘴角下彎。像是嗤笑,又十分清淡的說道,“什麽時候?”
這是一份法院的傳召書,原因是終於鼓起勇氣和她離婚的林恩,將她告上了法院。夏佐並不想告訴她,為了勝訴,得到最大的利益,林恩都偽造了一些什麽證據,但是自己的哥哥要跟她離婚的消息,還是要傳達到的。
作為赫柏的愛慕者,在知道對方的丈夫要跟她離婚的時候,夏佐理應是感覺到歡喜的。即便知道在赫柏離婚之後,作為她前夫的親屬,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機會也甚少,但是也比之前的糟糕狀態要好上不少。
可是此刻,她卻沒辦法因為這樣的消息而竊喜。隻要想到赫柏此刻所麵臨的傷害,她心中的疼惜就在翻滾。可她甚至不能表露自己的態度,因為此刻的自己連關懷都顯得那麽的虛偽。
“下周二,在你住院的時候,我已經委托麗薩小姐初步接手這一件事情。關於財產合計也準備妥當,但這件事情還是取決於你的意願,如果你不想……”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赫柏淡淡的打斷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看來他是真的準備和我離婚了,勉強下去也沒有什麽結果,不如就此結束。”畢竟,她連留在公爵府的最後一個理由都沒有了,不是嗎?
“赫柏……”夏佐喚了她一句,十分踟躕。
“嗯,剩下的交給律師們吧。”她已經無所謂了,怎樣都好,隻要能離開這個地方,無論怎樣都好。
“如果你願意相信我的話,我請求你將這件事交付與我。”至少,讓我為你做些什麽。她彎唇笑笑,這麽說道,“既然你已經準備好離開我的兄長,父親的遺囑於我而言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我想,我要去爭取一些屬於我的權益,因此希望得到你的配合,能賣個人情給我。”
她已明白,赫柏並不對自己的那份心意保有希冀,也十分的清楚,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興許是那一抹隱隱約約的愧疚,令她再也沒辦法如同從前一般直率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因此隻能換了一個不同的方式。
如果連那份好感都需要掩飾,還不如就此變更為交易的關係。
夏佐的話語如此直白,令赫柏一怔。她看著眼前俊秀的alpha,輕抿唇角,良久才淡淡說道,“那就……拜托你了。”
“嗯。”
“那麽作為交換,你能將我送到格林威爾酒店嗎?”她輕輕地開口,這麽說道,“我在那裏訂了一套房間,想……暫時先住在那一邊。”
夏佐心頭一跳,竟然完全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訂下的酒店。或許,在失去孩子備受折磨的那段時間,她就已經選擇好了離開的準備。也是,在失去了孩子之後,經歷了丈夫的背叛之後,會選擇離婚的人不在少數吧。
畢竟,赫柏與大多數會委屈著自己的人是不一樣的。
錯愕了一瞬,夏佐才緩慢的開口,說道,“其實你可以先住在公爵府,等到判決書下來再決定……”這個時候,夏佐才清晰的意識到短暫相遇後的別離即將開始,莫名有些慌亂的alpha顯得有些急躁。
“我已經,沒有留在那裏的理由了不是嗎?”赫柏輕輕開口,餘光注意著夏佐的反應。
“但無論怎樣,你現在還是侯爵夫人,我沒有理由讓你……”
“那也隻是現在而已,我並不想再給閣下帶來更多的困擾。”
“可你不是困擾……”夏佐極力的闡述著自己的觀念,卻越發的感覺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赫柏看著她的神色,淡淡的回了一句,“可你是……”那雙赤紅色的眼眸裏泛著粼粼波光,夏佐看著那雙美麗的眼睛裏透露的堅定,所有的固執的堅持都盡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