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去烏江河,要跟宋瀟協作完成這件事,趙濱自然是要跟著去的,最後決定韓兆留守寧安。
季九爺是翌日清晨啟程的,他一離開,喬綰便再無睡意。
她起身收拾過,便喊了東風備車,徑直出門去了鋪子。
一連幾日,仿佛又回到了季九爺在湘北之地的那段日子。
主樓裏,大夫人傅氏與季老元帥陪著兩個小孫子,她嘆了口氣,忍不住道。
“老九回來兩日,又離開,他一走,這綰綰便又沒人管得住。”
季老元帥抱著阿滿,逗他跟阿福玩耍,聞言頗不在意的道。
“他們還年輕,這個時候不折騰,什麼時候折騰。我讓承叔去打聽過,說她鋪子打理的不錯,是個有心的。”
他都這樣說了,大夫人自然沒什麼好說。
季老元帥看了她一眼,笑了一聲道。
“你對老九和他媳婦兒的事兒,倒是上心,怎麼不見你關心關心寶凝,她剛送去學院,一整日不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倒是放心。”
季寶凝過了這個年便滿十歲了。
她從三歲起,便接受洋人文化啟蒙,現今到了能讀書的年紀,大夫人有心讓她多學一些,且交些朋友,開春便送了她去上學。
大夫人怔了怔,隨即無奈。
“她去的學院是秦家的,您又點了羌吳守著她,我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季老元帥失笑,舉著阿滿臨空站在他腿上,沒接話。
大夫人抱著康安看了他兩眼,突然也笑了。
“您如今,是不太一樣了。”
換了過去,季老元帥何曾關心過寶凝怎麼樣。
過去的季老元帥,不論是哪一個孩子的事,他都沒耐心琢磨的。
季老元帥聞言頓了頓,看著阿滿的笑臉,他眸色溫和。
默了半晌,他突然嘆了口氣。
“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所以我的孩子們,不團結,不互愛,甚至針鋒相對互相殘殺。”
他一生十幾個孩子,到了晚年,身邊竟然隻剩下老九和小十四。
他語氣沉重,神情復雜。
大夫人看在眼裏,難免心酸。
“元帥……”
季老元帥側頭看了她一眼,隨即笑了笑,沉了口氣,徐徐道。
“興許是老了,每天閑來無事,很多過去不在意,甚至刻意忽略的事情,也就一件件都攤開了。”
“敏姝,馬上快要清明了。”
大夫人瞬間熱淚盈眶,她連忙將康安遞給乳母,匆匆撇開眼,聲線微顫強做鎮定。
“把少爺們抱出去吧。”
吳嫂和秀姐對視一眼,連忙上前抱過兩個孩子,跟著嬤嬤匆匆離開。
屋裏沒了人,大夫人忍了忍,驟然捂著帕子哭了起來。
她的哭聲昏抑又哀痛,聽的人心裏十分難受。
季老元帥沉默著,眼瞼低垂,側頭看她。
由著她哭了一會兒,他嘆息一聲,緩緩開口。
“我知道,這些年,你和老九,都對我有怨。”大夫人紅著眼眶看他,哽咽道。
“這些年了,您終於念起大堂姐了。”
季九爺的生母,傅氏嫡長女傅敏華,便是在寒食之夜,在將軍府的佛堂,***而亡的。
這件事,是梗在季九爺心頭的刺,同樣是梗在傅家所有人心頭的刺。
季老元帥緘默,他看向窗外,陷入了回憶裏。
事實上,這麼多年,那個人那張臉,從沒有一刻從他腦海裏消失。
他隻是不敢說,不敢認,所以隻能強迫自己去不予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