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3)

第三十三迴風雨夜瀅女奔鄰琉璃燈書生避色

《楞嚴經》曰:

佛告阿難:如汝所說,真所愛樂,因於心目,若不識知心目所在,則不能降伏塵勞。譬如國王為賊所侵,發兵除討,是兵要當知賊所在。使汝流轉心目為咎,因而起惑造業,遂成顛倒。顛倒之法,略說有三:一心顛倒,二見顛倒,三想顛倒。內勾外連,劫盡家寶,如或識賊,賊無能為。今見色者,眼根見耶,眼識見耶,空明見邪?空明之中,各各無見,亦無分明,和合因緣,生出眼識,眼識因緣,生出意識,能見於色,而生貪著。如是觀時,無眼無色,亦無見者,亦復不見男女等相,當知受者,畢竟空寂,故眼對色時,則無貪愛。

《摩河止觀》曰:

女有六欲,謂:色慾、形貌欲、威儀姿態欲、言語音聲欲、細滑欲、人相欲。觀此欲心,為從根生,為從塵生,為共為離。若從根生,未對塵時,心應自起。若從塵生,塵既是他,於我何預?若共生者,應起兩心。

昔無因生,無因不可。四句推欲,欲無來處。既無來處,亦無去處。無來無去,畢竟空寂。

今講《金瓶梅》報應全為戒瀅,因何又說入瀅詞,妝出穢態,也隻為這瀅根不凈,流轉了第二世還有習氣宿根。因此從他瀅處,才說到報處。那文殊度善財五十三參,有親嘴咂舌,內藏禪棒。今與俗人說話,隻得如此引導。寫得瀅穢,叫人肉麻,才露出病根,又叫人冰冷、因此大闡邪魔,以歸正覺,引證《楞嚴》、《止觀》兩經,以見成佛之人,先從色字生滅。請看這不迷色的好人,又怕甚麼摩登瀅女。

卻說黎指揮娘子和孔千戶娘子,把李守備一夜夾攻,七十老人如何敵得兩口飛刀,連泄兩次,昏暈不省,次日遂成了癱瘓。不消兩月,中風不語,嗚呼哀哉。兩個寡婦原是一路,要打發他的,胡亂買口壽器,送在郊外埋了,才得幹淨。隻撇下一個癡子憨哥,隨著當奴才使喚。兩個寡婦商議著,就著這個酒店,咱兩家同居,一個鍋吃飯,同金桂、梅玉一處居住,省了費錢,又好作伴。因此兩個寡婦佔了一口房,打開福清庵的壁子,使兩個女兒各人住一間,白日黃昏做針線,頑成一塊。也不象良家,打扮得油頭粉麵,窄袖弓鞋,就是門戶煙花光景。梅玉雖伶俐,還略老實些,隻有金桂姐,十分油滑,口裏學得街市上情詞浪曲,沒一個不記得,整夜價和梅玉頑著,叫親漢子親羔子,滿口胡柴,不言一星兒羞。

這法華庵後麵,鄰著一個書房,原是一個老學究訓蒙。

後來有一個年少秀才,姓嚴名正,字好禮,因貧窮,家內無處讀書,和這尼姑是個親戚,隔家不遠,就借了一間房,在韋馱殿東裏緊間壁,白日讀書,連夜裏也不家去。家貧無油,時常也來佛燈裏借油去夜讀,至三更還不睡。是一個有誌氣的正人,未逢時的君子。此人生得麵白唇紅,年方一十九歲,尚無妻室。每日不出書房,有朋友和他嘲戲的,連麵腮都紅了。日夜以讀書為事,念的書聲且是好聽,到了半夜,淒淒楚楚,如泣如訴的,常念到好處,雙淚俱下。

這個書房和金桂姐臥房緊鄰著屋山頭,一邊是習靜好學的書生,一邊是妄想求夫的瀅女。這屋壁年久漏了雨,把牆漸漸的倚斜,使一根朽木撐著牆根。又裂了一條斜縫兒,那邊使紙糊了,常常透過燈光來。這金桂時常用個竹籤兒通開紙縫,窺看這秀才,見他生得一表人材,白生生的和美女一般,恨不得摟在懷中,免得我半夜三更叫著名兒胡思亂想,指頭兒不得歇息。白日間聽得這邊說話,常悄悄的先丟過瓦片來勾搭。後來見他不理,又將自己帶的一個紅紗香袋,連一隻睡鞋兒,隔牆丟去,指望這秀才鑽隙相窺或是逾牆相從。那知道這讀書人,專心隻在誦讀上,並沒這個閑情,就見是個香袋睡鞋,也隻道是那個朋友撇下的,再不想到鄰家有婦女勾引的事。因此,每夜金桂背了梅玉常常在牆縫裏窺看,見他好似泥塑木雕的一個書生,並無邪視,又伸將一根細細竹竿去棚弄他。嚴秀才不提防有竹竿在背後杵他,隻道是有鬼,唬得把被窩床帳俱移在中間來,把這一間白日做書房,又把牆縫用泥來塞了。從此後,金桂姐隻好聞聲動念,害了個單相思,再不能勾半夜隔牆窺宋玉,西鄰擲果向潘安。也隻好在枕頭上、被窩中悄悄叫幾聲風流哥哥。心裏想著,口裏念著,指頭兒告了消乏,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