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3)

《滿江紅》詞:

燕子樓中,又捱過幾分秋色。相思處,青樓如夢,乘鸞仙客。肌玉暗消衣帶恨,淚珠斜透花鈿側。最無端蕉影上窗紗,青燈歇。曲池散,高台滅,人間事,何堪說。向東陽阡上,滿襟淚血。世態便如翻覆雨,妾身那似團圓月。笑樂昌一段好風流,菱花缺。

單說這孫媒婆奉著金二官人的命,來要說孔千戶女兒梅玉為妾。說了半日,孔千戶娘子不肯嫁,不料女兒梅玉自己甘心情願要嫁。做娘的見女兒長成,有了年紀,不知將來尋甚樣人家,沒奈何,隻得依從他,也沒說財禮。孫媒得不的一聲,喜得走出門去,望金撻懶府裏去了。

原來這金二舍人,番名哈目兒,娶得一房妻小,是粘罕將軍家女兒,又醜又妒,綽號母夜叉,天生的番性,常是帶著兩口刀,扯得硬弓,射得好箭,馬上打圍,和金營番將一樣打扮,極是粗惡的。金二官人生得白麵珠唇,倒象個女兒一般,動不動見了渾家,不是打就是罵,回不出句話來。卻又不遵家法,常在外眠花臥柳,串巢窩,鑽狗洞。現包著個表子李翠兒,一兩夜不回家來。渾家知道就是一頓馬鞭子,打得裏影也怕。今日背著渾家又要作孽,活該梅玉受苦,大睜著眼往火坑裏跳,也是前生各人的冤債。孔家母子那裏知道。

這孫媒婆聽得許了親,指望著騙媒錢吃喜酒,往金二官人處回話,到了府前,金二官人打圍去了,等到天晚回來。

金二官人見孫媒回話,悄悄扯到一間空房裏,說道:「他母親不肯,倒是女兒許了,聽得二爺一表人才,隻圖個班配,連財禮也沒說。可不知二爺肯出多少財禮,依著這樣人才,少也得百十兩銀子,才完得事。」金二官人便道:「許他五十兩銀子、兩對尺頭、兩牽羊、兩擔酒,再送上幾件釵環首飾,著個小轎子抬進來罷。」說畢,嘆了口氣,道:「可有一件事,這府裏窄房窄屋的,沒處安插他。等我尋個小小的房兒,安在兩下住著,他母子們往來方便些。」孫媒道:「可知好哩!他娘們正愁著怕不方便,如今二爺肯出一步好心,在外邊住著,這就是兩頭大,那裏算是娶得個小奶奶麼!二爺快尋下宅子,管倩好日子就過門來。隻是老身的媒錢托賴二爺多多賞些。我不知費了多少工夫,才說得成,他娘們那個是願意的!」說著話,金二官人忙叫取歷頭來,看好日子就去行媒禮罷,再揀個黃道日過門。即有家兵送過一本曆日看了:是八月十一日宜結婚姻、會親友、該行媒禮;八月十六日進人口黃道吉日,該喜事臨門,定是成婚的。計較已定,賞了孫媒五錢銀子,笑著去了。

卻說這孔千戶娘子和梅玉,自那日孫媒去了,好生納悶,又不知金二官人是甚麼人。黎指揮娘子和金桂姐,時常過來問道,「這件事還該打聽打聽,才該許口。他一個金朝的將爺家,不知深淺,姑娘怎麼就輕輕許了,知道後來怎麼樣兒?」怎當得梅玉一心信那孫媒婆的活,隻要貪金二舍人是個風流女婿,恨不得一時間倒在他懷裏,才稱了心願。

到了晚間,金桂姐請梅玉去房中同歇,各敘心情。取了一壺燒酒、兩塊熏豆腐幹,又是一大塊豬腸子。孔千戶娘子吃了兩鍾,不耐煩,先去睡了。待不多時,黎指揮娘子也去了。隻落下金玉姊妹二人,在炕上腿壓著腿兒,把燒酒斟著一個鍾裏,一遞一口兒,吃到樂處,金桂道:「梅姐姐!

你眼前喜事臨門,咱姊妹們會少離多了!」說著話,不覺的流下淚來。梅玉道:「咱姊妹兩個,自幼兒一生一長,唇不離腮的,長了三四歲兒,各人隨著爹娘上了官,也隻道不得相逢了。誰想到了十七八歲,回來東京,又住在一處,也是前緣。咱兩個從來沒有麵紅麵赤的,今日我這件親事不知怎樣的結果哩!閉著兩個眼兒一憑天罷了。」金桂道:「一個北朝的官家,不知他家下性兒好歹。姐姐你也還該慢慢的打聽打聽,因何一句話就許了。」梅玉道:「姐姐你還不知道,我想想咱一個孤兒寡婦,窮了的武職家,將來有甚麼好人家來提親?少不得也是落在那等窮人家去,掙一口,吃一口。

到了官宦人家,要有緣法,生下一男半女,還有個起發的日子。」望著金桂道,「隻這前日來的劉姐夫,就是樣子了。一時間隨著個不長進的漢子,死又不得死,活又活不得,兩手捧著個刺蝟,還不知怎樣兒哩!」說得金桂姐眼裏流下淚來,把一鍾酒放下,也不吃了,便道:「姐姐!你顧你去了,撇下我和這劉瘸子,還不知怎樣兒!他又發話去府縣告俺賴他的親,將來出官露醜的。我要不得退這親,隻是一條繩子就完了。那有還過這日子的!」梅玉姐道:「姐姐!你也不要心急,天生一個人兒自有一個窩等他!誰就知道前後的事,難道天生下咱兩個這樣一對人兒,單教咱受苦!自幼兒隨著爹娘,遇著兵荒馬亂,一口好日子沒過。如今長成一對人兒,就比著那富貴官宦人家女兒,也不見怎的不如他。隻是他們命好,生下來穿綾著錦,偏是有那風流才子、俊俏的書生和他班配。四時八節,有花有酒,夫妻們相親相敬的,也不枉了托生一個人。似咱們少吃沒穿,一尺鞋麵布兒,問道誰要!我賭氣也不過這樣日子,不管他做大做小,是我前生的命!」金桂姐道:「隻說那金二官人一個好風流人兒,終日在巢窩裏包著粉頭,想就是個知趣的。你兩個配了對兒,到了好處,也不想我了。」說到這裏,兩人又笑成一塊,不覺春心鼓動,犯了從前的玻金桂道:「從今年沒和你一個被窩裏睡,隻怕忘了我,又眼前摟著個人兒,我也要咒得你那裏肉跳。」說道:「咱睡了罷。」各人起來,收了壺盞,使水嗽了口,又取些水,凈桶裏凈了手,換上睡鞋,鋪下被窩,把燈一口吹滅。

那時七月,天氣正熱,把小窗開了,放進月色來,兩人脫得赤條條的,四條腿兒白光光的,映著月明如雪藕銀條一樣。兩人原是耍慣了的,摟著脖子,一遞一口,親嘴咂舌,一片聲響。這個叫聲:「我的親哥哥!親羔子!」那個也答應,叫道:「我的心肝姐姐!」沒般不耍到,口口口口口口一翻一覆,頑成一塊。那裏像是良家女子,就是積年的娼妓也沒有這等油滑的。耍得困了,睡到四更,金桂姐瀅心大動,摟著梅王,把兩腿一盤,隻見瀅水直流,梅玉起來用手摩弄,又下的床來,如男人交接,相摩相盤,餘津相送,床下淋漓,甚覺有趣。未免隔靴撓癢,不知深入一層。金桂姐道:「咱姊妹不久眼下分離,你東我西,不知何年相會,實實的捨不得!咱聽得男子人和情人相厚了,有剪頭髮、灸香疤的。咱兩個俱是女人,剪下頭髮也沒用,到明日夜裏灸個香疤兒,在這要緊皮肉上,不要叫男人瞧見,日後你見了疤兒,好想我,我見疤兒,也好想你。」梅王道:「不知使甚麼燒,隻怕疼起來忍不住,叫得奶奶聽見,倒好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