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劉瘸子告狀開封府金桂姐鬼魅葡萄架
藥名詩:
牽牛織女別經年,安得阿膠續斷弦。
雲母帳空人寂寂,水沉香冷月娟娟。
淚拋紅豆天冬後,心苦石蓮半夏前。
滿地黃花落輕粉,當歸何事負金錢。
原來劉瘸子買禮來黎寡婦家看嶽母、媳婦,反被一頓淩辱,回家向親戚們告訴,傍人甚為不平。也有說,你從幼定的親,誰人不知?現有本夫,無人敢來娶,到底是你的老婆,隻是你窮了,娶來不能度日,也是枉然。該央人去和他說,不如招贅進去,與他做二年生活準算財禮,三年後成婚,倒可長久。也有說,你丈母嫌貧愛富,既不肯認女婿,定然要嫁個好硬主兒,壓住你不敢告狀。不如趁此機會先告他個賴婚圖財,一張狀子到了開封府裏,官府再沒有拆散姻緣的。當官領了來,好就留在家裏;如不好,還嫁他幾十兩銀子,也不折了誌氣。劉瘸子氣忿不過,即走去尋開封府前一個寫狀的劉小川,是他一家堂伯叔哥哥,告訴了一遍。小川道:「這狀極有理!咱劉家就沒有人了?白白的著人家賴了老婆去,也抬不起頭來。」即時買了一張紙來,寫道:告狀人劉朝,告為賴婚圖財事:朝係千戶營劉指揮之子,先年父定黎指揮女金桂為妻,媒禮不欠,有原媒張氏證。今經多年,因父任山西守備,喪後貧窮,意在賴婚轉嫁。本月朝備禮登門,反行淩毆,兩鄰吳大證。
坑賴婚姻,律有明條,哀天電審,含冤上告。
被告黎寡婦金桂姐
幹證張氏係原媒吳大係鄰佑
原來開封府知府名烏古,是兀朮四太子營裏老都護官兒,因年老不能出征,升在東京開封府。為人七十年紀,生的紅麵糟鼻,老而貪酒,見了婦人,不分美惡,綽號「老澡狐」。又不識漢字,斷事糊塗,隨手就忘。以此滿城百姓起一個詳名,叫「烏黑天」。那日抬出放告牌來,劉瘋子隨著眾人進去,遞上狀,有通使翻了漢話,說是告丈母賴老婆的。知府大喜,即忙出票拘命。無非差的張千、李萬,出牌來隨著劉朝上西河崖大覺寺邊去拘提黎寡婦,不題。
卻說這黎寡婦娘子,自從搬移在三教堂東裏,一麵與大寺為鄰,一麵在書房間壁,又是幾間破壞空房,孤孤淒淒,無人作伴,日逐宅院子裏丟磚弄瓦,不得安靜。又因金桂姐遭了一場邪魅,弄怕了,夜間怕鬼,隻得娘女二人同床寢歇。
這金桂姐從梅玉嫁後不得信息,時常牽掛在心,每夜聽得那書房屋笑聲、歌聲和那木魚經聲,心裏不住動火,常是二421三更天,翻來覆去,睡不合眼。他母親心裏愁著劉家女婿告狀,沒精沒采,睡的鼾鼾去了,不管那桂姐長籲短嘆,整夜裏心想個情人兒,恨不得早早完了心事。正是秋盡冬初,夜長晝短,如何挨到天明。正然胡思亂想,似夢非夢,隻見一個女子,聲音像是梅玉姐一般,在窗外細細叫道:「金桂姐,你起來,我是梅玉,你的妹子。如今金二官人不在家,大娘又往母親家去了,夜裏偷來看你。還有件好事兒和你商議。」慌的金桂姐披衣起來,穿了鞋腳,開門來。滿天月色,隻見梅玉姐在窗外立著,瘦了許多,臉兒黃黃的,拉住桂姐道:「我有一個妙人兒,悄悄的帶你耍耍。」一邊說話間,走到一個大大院子裏,鬆竹陰陰,迴廊曲曲,好不幽深潔凈。但見一架葡萄,結的垂垂可愛:
三生石上舊精魂,結子拖藤總莫論。
一樹情根原不死,此身雖異性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