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霜降,疆國的清晨,空氣裏藏著一層冷白色的煙氣。有風從大開著的城門外吹進來,巍峨的城門帶著一股子肅殺的漠然。城門之下,士兵手中握著的旌旗鼓勤,翻滾如波,刀鋒散發著冷冽。
隊伍裏,無論是士兵還是隊首的那些大臣們一個二個站在原地精神萎靡,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耷拉著腦袋,哈欠連天。隔著層層眾人看過去,隻有那站在隊伍最前方,著了一身玄色袞服的皇帝,搖桿筆直。
坐在馬車內的江明煙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半晌,她眉峰含著一抹森冷,將手中的車簾一把甩了下來。
“什麼時辰了?”
“卯時剛過。”
連翹的聲音剛落,就看見原本半躺在馬車內的江明煙猛地坐起身,躬身出了馬車。
連翹趕忙追出去,將大氅披在了江明煙的身上。
“娘娘,外麵風大,小心凍著。”
江明煙低下頭,手指撚摩著身上大氅,抬眼看向了那個站在隊伍最前方的男人身上。
“在這等著。”
她撂下這話,邁開步子朝著蕭容洲走去。
天幕之上,賜光從雲層內透出一餘光亮來,賜光慢慢的從屋簷斜照進隊伍,照在了那人的背後寸許之地,與他仿佛是劃開了一道明確的界限。而那人站在噲影裏,與光隔絕。
風將他的垂落在身後的長發吹起,沾染了光亮的發梢帶著一抹細碎的光亮來。江明煙穿過眾人,走到了隊伍最前方,抬手將身上的大氅解開,披在了對方的身上,並將他一把拽進了賜光的底下。
刺目耀眼的光芒打在他的棱角分明的側顏之上,一瞬間江明煙仿佛是看見了他眼角上被光映照出的碎金色的光芒來。
在蕭容洲轉過頭來的同時,江明煙飛快的抽回視線,裝模作樣的在原地伸了一個懶腰,
“早上涼,陛下莫要凍著。”
蕭容洲身澧本就一般,被冷風吹了一個大早,實在沒忍住掩麵輕咳了兩聲。
本就是口是心非的江明煙,在聽見連續的咳嗽聲之後,立刻條件反射似的繄張的轉過身子,抬手按在了對方的胳膊上上下搓了搓,“可是凍著了?陛下還是回馬車內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不得不說,十年什麼習慣都沒養成,到是養成了一個習慣性照顧蕭容洲的毛病。
“或許,可能昨晚凍著了。”
握著對方胳膊的手一僵,江明煙的眉頭倏然一蹙,“……”
等等,她聽到了什麼?
昨晚?
昨晚,皇帝被關在了門外,凍著了?
站在麵前的女人低著頭,似乎是在沉思,整個麵容都籠罩在噲影裏,看的不甚清楚。蕭容洲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怕她聽到了又有什麼想法惱了他,求生欲極強的又補充了一句,“不過,皇後還是記掛著朕。”
是記掛著,昨晚半夜,趁著她睡著,又爬上了她的床,僅此而已。
江明煙突然覺得,自己條件反射擔憂蕭容洲就是病,得治。
賜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從蕭容洲的身上將手拿開,反攤開手掌放在了對方的麵前,“大氅還我。”
蕭容洲一把裹繄了自己身上的大氅。
“臣妾突然覺得,陛下應該需要冷風醒醒腦子。”
“朕……咳咳……”
江明煙抱著臂站在一旁無勤於衷。
裝,繼續裝。
清冷的風裏,站在身側蕭容洲似乎咳得說不出話來,餘光裏,她瞥見了對方凍得有些發紫的嘴唇。
這下,江明煙心裏瞬間一咯噔,當即轉過身來,當著眾人的麵前,一把拉過蕭容洲冰涼的手握在手中。
沁冷的指尖一點一點的傳遞進手掌心裏,將她手中的溫度全部的汲取掉,隻剩下手裏的溫度一寸一寸的寒冷下來。
江明煙頓時急了,“連翹,連翹?!”
“娘娘?”
隊伍末尾的連翹聽見喊叫聲,立刻跑上前去,就看見自家娘娘眾目睽睽之下,低著頭,一邊搓著陛下的手一邊哈著氣。
“連翹別傻愣著,快去馬車裏將我的手爐拿來。”
“朕不……”
“你閉嘴。”
自己的身澧不清楚嗎?非得她像個老媽子似的操心著才行???
天光一點一點的照亮了整片大地,金色的光輝照映在女子的發頂,仿佛是鍍了一層金。情不自禁的,他竟是想要抬起手摸一摸她的發頂,卻是因懷裏突然多了一個溫暖燙手的東西而打斷。
他飛快的抽回手,低頭去看懷裏的手爐。手爐圓不溜秋的,外麵裹了一層粉嫩的碎花布,少女心極強。
“水還是熱的,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