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夜之後,慕府的四周全佈滿了重兵,目的是為杜絕因宇文龍翻供,及慕天璿女兒身曝光而帶來的所有是非。

「上官雲那傢夥也恁不是東西了!」冬雪在內廳裏走過來、踱過去,一臉的忿忿不平,「這麼一弄,搞得我們連門都不能出了!」

「放心,隻要你說上騷老爺那兒喝茶,沒人敢攔你的。」夏實口中雖說的是玩笑話,可眼底也有著淡淡的憂心與不滿。

「夏實,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這種玩笑!」

就在冬雪氣得來回跺腳時,秋瑟鬼魅般地出現在內廳中──

「天璿姊,我方才繞了一圈,發現有四派人馬盯著慕府。」

「哦?居然有這麼多?」慕天璿好奇地抬眼問道。「說來聽聽。」

「一派是騷老爺那兒來的,擺明了是看著冬雪的麵子上來保護我們的。而另一派是顯而易見、來意不善的敵方人士,還有一派人數最少,也沒任何動靜,似是來看熱鬧的,而最後一派,就比較奇怪了……」秋瑟數著手指娓娓道來。

「怎麼個奇怪法?」

「不是官兵,也不是強盜,倒像是……」就見秋瑟皺起了眉,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心裏的感覺,「久經沙場的軍士,而且還不是南林國的……」

「軍士?不是我國的?天,難不成北沙國決定要殺人滅口了?」聽到秋瑟的話後,冬雪的臉一下子慘白了。

「不,恰恰相反,因為我怎麼看都覺得那是在保護我們的。」秋瑟立即否絕了冬雪的話,「但我實在想不出在這當口上,北沙國人有誰,並有必要這麼做。」

「要怪都要怪上官雲,他真不是個東西!」冬雪依然不解恨地罵道。「他怎麼可以這麼做?虧我還以為他還算是個好人,想不到他原來是那邊的人!」

「冬雪,戰場上的爾虞我詐,本就是理所當然之事,誰是誰非,不到最後是不會有定論的。」慕天璿站起身輕拍了拍冬雪的小臉,然後緩緩向外走去,「我累了,先進房休息會兒,你們也早些歇息吧!」

緩步走入房內後,表麵看似平靜的慕天璿,其實腦中來回縈繞著的,都是今日堂上上官雲那讓人心寒的冷酷眼眸及肅肅殺氣。

真放大絕了呢……

看樣子,他也真是被她逼得不得不走這條路了。

當初,當他承諾不告訴任何人她的秘密時,她其實真的相信了,相信了這名曾在毫不知曉她真麵目時,便那般一路溫柔護送著她這名性格乖戾的老嫗,並留下真姓真名的黑衣男子……

要不是因為過去多年的經驗,讓她凡事都預留一點退路,更在事前沙盤推演過,今日在堂上,她真的要徹底慘敗了!

但真的是他嗎?

他真的會這麼做嗎?

畢竟這世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盡管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隱藏這個秘密,可是,若敵對的一方可以那樣輕易地左右君子堂成員的意誌並進駐君子堂中,那麼打探出她的秘密,並藉以讓她知難而退,自是必行之事!

可若不是他,那又是誰?

又是如何知曉她的這個秘密的呢?

當這念頭襲上心間時,慕天璿驀地一愣,再忍不住用手撐著頭苦笑喃喃,「唉!我到底怎麼了……」

是的,她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明明知道上官雲是一個背後充滿謎團之人,可她,竟那般自然而然地便信了他,而且,到現在,還打由心裏不願接受是他出賣她的事實,更不斷地在為他找理由。

不行,她得振作點才行!

被知道是女兒身又如何?自此後所說的話、所做的事都要受到更嚴格的審視與評判又如何?

隻要她能拿出更鐵錚錚的證據來,那麼無論是誰,都再也無法藉任何理由,來剝奪宇文龍生存的權利!

穩下心緒埋首於卷宗之中,慕天璿讓自己全心全意地思索著下一步的行動,考慮著如何才能畢其功於一役,盡快並且徹底地讓這件其實根本一點也不複雜的案件大白於天下。

究竟在案桌前坐了多久,慕天璿不知曉,但當她終於覺得有些睏意時,卻覺得房中氣氛有些莫名的怪異,似乎多了一個人!

慕天璿緩緩抬起頭環視了一下,赫然發現,屋內東北角的座椅上,不知何時竟坐著一個黑衣蒙麵人。

「傳聞你十丈外便能取人首級,何至於像個宵小般地潛入我房內?」驀地一愣後,望著那人手中的動作,慕天璿淡然一笑。

還能微笑,是因為慕天璿早明白,若他想傷害她,甚或取她性命,絕不會如此沉默地留她到現在。

「我沒想取你首級。」

暗影中緩緩拉下麵罩,站起走至火光下的,果然是上官雲!

可他在說話之時,不知為何竟彎下腰,拾起慕天璿方才因轉身而掉落在地的外袍,輕輕為她披上。

「怎麼,被我打壞了你的如意算盤,心裏頭窩火著,所以想來舒一口悶氣?」當肩頭被那樣溫柔的以衣衫覆上時,慕天璿的心微微一悸動,為掩飾自己心底那股古怪的悸動,她故意調侃似的說道。

聽到慕天璿的話後,上官雲隻是默默不發一語,但額旁的青筋卻隱隱跳動著。

原來他還是有脾氣的嘛……

而他之所以產生出這種反應,是否是因為實情其實並非如她所一言,可他又礙於某些事,無法開口解釋……

「還是又想以懷柔之策,勸我自行退出?」側傾過頭,抬眼望著站在自己身旁,那臉龐在火光閃耀下顯得那般詭謚,卻其實俊挺的上官雲,慕天璿又故意說道。

「你願意嗎?」上官雲回過身去,沉聲問道。

「若你能說出一個足夠讓我信服的好理由,我相當樂意由這個莫名其妙變得如此詭譎的案件中脫身。」慕天璿低下頭,繼續翻閱著卷宗。

「若我以冬雪等人的性命為迫?」坐回屋角座椅上的上官雲,嗓音突然變得那般冷絕。

「你不會。」慕天璿幹淨利落地回答著,「這等對我而言駕輕就熟,可以完全臉不紅、氣不喘地去行『必要之惡』的小人行徑你做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