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懷裏這團熱乎乎的小生命,到底是她和他的血脈……

不知不覺到了臘月,朱蘊嬈抱著孩子回陳老爹的山頭過年。十六日立春那天,傍晚她抱著小星星走出窩棚,忽然發現十月時消失的星子,又出現在了東南方的天空中。她的心莫名一動,不禁抱緊了懷裏的孩子,低頭蹭了蹭他粉嫩的小臉,笑道:「將來你可不能這樣亂跑啊,小星星……」

懷裏的孩子哼哼了一聲,半夢半醒中睜開黑亮的眼睛,望著朱蘊嬈靜靜一笑。恬靜的笑容與天邊星子遙遙相映,亮得能令明月減輝。

朱蘊嬈看著看著,眼淚忽然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下來。一年前對自己說好的堅強,這個晚上終於土崩瓦解,她真的真的……思念他。

回家過年的陳梅卿這時候恰巧也走出窩棚,聽見妹妹在夜色中低聲的啜泣,不由腳下一頓,猶豫了片刻才緩緩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背:「別哭了……」

朱蘊嬈立刻挺起脊背,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卻沒有回頭搭理哥哥。

陳梅卿有些尷尬,卻還是訕訕地安慰她:「你放心吧,他沒事。我在京城裏,經常會打聽他的消息呢。」

「謝謝。」朱蘊嬈帶著模模糊糊的鼻音囁嚅了一聲,扭頭鑽回窩棚,避開了他。

這一年的春分到得比新年更早,年後朱蘊嬈回自己的山頭時,山坡上的枯草根裏已經鑽出了嫩綠的新芽。

她付了酬金給留守的小羊倌,正要與他道別,那梳著兩隻小羊角髮髻的牧童忽然想起了什麼,兩眼懵懂地開口:「棗花姐,早上有個男人來問路,好像是找你呢。」

「找我?」朱蘊嬈聞言一愣,問道,「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羊倌搔搔頭,皺眉道:「聽口音是個外鄉人,道士打扮,長得可俊了。他問我方圓百裏牧羊的人家,最漂亮的娘子在哪個山頭。」

「不……不可能是他……」朱蘊嬈喃喃自語了一聲,心跳如擂鼓,慌忙又問,「你是怎麼答他的?」

「我官話說不利落,又疑心他不是個正派人,就沒請他進窩棚。後來我稀裏糊塗地和他搭話,還沒說上幾句,他自己就走了。」

「哦……」朱蘊嬈心亂如麻地應了一聲,與小羊倌告了別,獨自帶著孩子鑽進了窩棚。

她疑心早上來找自己的人就是齊雁錦,卻又覺得這事壓根不可能。如果他能夠從牢裏出來,哪怕有一點苗頭,哥哥回家過年的時候都會說的……可是,普天之下,還有哪個道士會來找她呢?

莫非是連棋?朱蘊嬈胡思亂想,卻半天想不出個結果,最後隻能魂不守舍地給孩子餵了奶,抱著他陷入昏睡……

不安的夢裏總是出現他的臉,震驚的、哀傷的,皆是最後那一次決裂時的悲愴……她親手用火銃將他砸得頭破血流,看著他暈倒在地上,鮮血一團團洇開。在心痛到最深處時,她整個人的意識都開始模糊,隻有耳邊傳來一聲聲獵犬的狂吠……

朱蘊嬈在夢裏掙紮不休,直到懷裏的孩子用哭泣將她從黑甜的深淵中拽出來,她才茫茫然睜開眼,意識到此時窩棚之外,牧羊犬已經叫成了一片。

能讓訓練有素的牧羊犬叫得這麼凶,顯然是外麵來了不速之客。朱蘊嬈下意識地就想伸手開門,卻在指尖將將碰到門閂時,忽然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也許……門外那個人……是他。

這一念就讓她幾乎失去勇氣,四肢也軟得沒了力氣,隻有淚水奪眶而出。

這時就聽門外傳來一聲低沉的呼喚,音色極溫柔,彷彿從最深的夢裏浮出水麵:「嬈嬈……」

朱蘊嬈渾身一顫,瞬間仰起頭,帶著一股狂喜拔開門閂,使出渾身的力氣推開了門。

此刻,門外煢煢孑立的那個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齊雁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