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說:“房子拆了,街坊還在。街坊們老了,永安的精神還在。”

“永安的精神?”

“樸質、頑強、務實,還有精幹。”林知夏說,“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在屋頂比賽跑跳嗎?”

“怎麽不記得?”孫明珠笑,“可惜現在樓頂的違章建築都拆得差不多了,現在永安的小孩沒這個條件了。”

“生活就是那些樓房之間的縫隙。”林知夏說,“鼓足勇氣,多助跑兩步,總能跳過去的。”

車離永安越來越近,街道兩側的房屋逐漸老舊,店鋪和綠化帶都亂糟糟的。

可這一切也不會存在太久。如果一切進展順利,明年的這個時候,拆遷就會開始了。

這些老樓舊瓦,都將消失在歷史的煙塵之中。取而代之的,是整潔的高樓和公園。

舊貌被新顏替代,這片土地也將會擺脫窮困、混亂、落後等臭名,煥發出新生。

“是啊。”孫明珠忽而笑著,秀氣的麵孔迎著夕陽,“永安永遠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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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小麻將館才剛剛結束了下午場。

林知夏走進了屋,摸了一把二狼的腦袋,從父親手裏接過掃把,打掃著地上的果皮紙屑。

“回來啦。”林安文朝著兒子的方向露出溫和的笑意,“今天買了半隻鴨子,正燉著呢。”

“聞到啦。”林知夏笑,“我最近回來得勤,都吃胖了。”

林知夏在廚房裏熟練地忙碌著,門外傳來郭德綱的相聲。林安文坐在門口的凳子上摘著菜,臉上帶著滿足而又安詳微笑。

爸爸還是寂寞的吧。每次自己回家,他心情就會特別好。

這個念頭一動,林知夏便感覺到一陣愧疚。

成年了的孩子在對自我的追求和孝順父母之中,很難求個兩全。尤其他的情況還非同一般。他怎麽好意思讓老父親和自己的同居男友共處一室?

吃完了晚飯,趁著晚場的客人還沒來,林知夏看著那一份要簽署的協議,把內容講給父親聽。

“你看著辦吧。”林安文不大聽得懂,幹脆做了甩手掌櫃,“反正將來那房子也寫你的名字。這個家,早就已經是你當家啦。”

林知夏笑著,在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爸,”林知夏斟酌了片刻,說,“將來我們買個靠學校近的,大一點的房子,我搬回來和你住,怎麽樣?”

林安文非但沒有高興,反而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怎麽突然想到搬回來?是學校不給你宿舍了,還是你……怎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