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開、想不通,便發了瘋,逃進鬼界裏瘋狂地破壞著一切,與無數厲鬼廝殺、吞噬它們,而他的肢體也被它們一次次地咬斷、生長、再咬斷。

粉身碎骨的疼痛亦不能讓他從這種瘋狂中清醒過來,瘋狂到極致時,他甚至覺得自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便拋出自己的遺骸,任由厲鬼啃齧。

若非師尊無定老祖及時趕到,將他的骸骨收了回去,他早已淪為厲鬼的血食。

師尊強行將他帶出鬼界,在他的胸膛上一連釘下七枚魂釘,並砍掉他的手腳,關進煉爐中煉魂數日,才令他的神魂鎮定下來。

從煉爐中出來之後,他恢復了神智,又因七枚鮮紅的魂釘仍釘在胸腔之中,無時不刻地鎮定著他的魂魄,他才能夠用這副還算冷靜的模樣出現在卿卿麵前。

現在他的心便如若一捧蓬鬆的雪,冰寒雪冷,千瘡百孔,隻被卿卿的目光隨意一捏,就融化得消失不見了。

他知道自己就要失去卿卿了。

可他不甘心。

他不想卿卿忘了他,他接受不了卿卿再也不愛他。

莊宴眉眼低垂,睫毛不斷地顫動著,啞聲對桃卿說道:“你難道不覺得奇怪,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桃卿剛才隻顧著擔心清玄仙尊,根本沒思考莊宴出現在這裏的原因,聞言愣了一下:“難道你跟著我?”

“不是跟著你,而是他們。”

莊宴指向倒在地上的兩個化神修士,強迫自己用冷靜得近乎殘酷的語氣說道:“我聽到他們與人密謀誅殺裴道君,我可以幫助你們搜魂,探知前因後果。”

清玄仙尊搖首回絕:“不用。”

他可以自行算出這兩人的來歷,無須莊宴搜魂,不過更重要的緣由是他不希望桃卿與莊宴再產生任何接觸,否則他會忍不住對莊宴的殺心。

桃卿卻以為清玄仙尊是認為搜魂殘忍,才回絕了莊宴的提議,而正如莊宴所料,比起他自己,桃卿更看重的是裴之渙的安危,為此他寧可忍著對莊宴的痛恨,也要探明這兩人的底細。

搜魂之事目前唯有莊宴可以做,其他人要麽就是修為不夠,要麽就是顧忌身份,譬如孔師叔,他不能求師叔幫忙,否則動用搜魂手段,師叔和宗門必將招致他人的非議。

但莊宴不會有這些顧忌,他素來行事狠辣、百無禁忌,區區搜魂於他來說便如飲水般尋常,請他出手最為適宜。

“那就交給你了。”桃卿低聲對莊宴說,“你跟我來。”

莊宴微怔,俊美的眉眼間流露出了複雜的情緒,似是歡喜,似是悲哀與苦楚,最終隻化為輕輕的一聲:“好。”

桃卿向崔覓打過招呼,告訴他自己要趕回合歡宮,待空青派掌門趕到後,便可以商量書契相關的事宜了,如有需要可以傳音符聯係,而後帶著莊宴和清玄仙尊回到了長庚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