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道:“殿下。”

陳晏道:“孤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為何不願意被人得知與孤的關係?”

顧憑沉默了一瞬。

他知道,陳晏說最後一次,那就真是最後一次。

能不能改變他的決定,隻在此一著。

半晌,顧憑輕聲道:“臣……我,並無自保之力。”

他的聲音有些啞,聽得陳晏不自覺心軟了一下。其實剛才看著顧憑坐在馬車上,麵無表情,淡淡地閉著眼的時候,他就心軟了。或者更早一些,當他說完要帶著顧憑去鄭綏府上赴宴,看見顧憑那雙微微張大,仿佛怔住的眼睛,那時候,他就心軟了。

陳晏歎了一聲,終於伸出手,對顧憑道:“過來。”

熟悉的身體落入懷中。熟悉的觸感,熟悉的氣息。當這個人在他懷中的時候,好像身體裏一切的不滿,不虞,不知足,都能被撫平了。

陳晏低下頭,下巴輕輕抵住顧憑的發頂。

他道:“趙長起隨侍於孤身側,並無人敢對他不利。”

顧憑:你拿我跟趙長起比?

此時不賣慘,更待何時。

他立刻道:“趙大人有軍功,又有家族為後盾,且跟在殿下身邊十餘年,出生入死,那些人挑柿子也知道挑軟的捏,當然不敢隨便去招他。但是欺負我一個什麽也沒有的,那自然就沒顧忌了。”

陳晏冷嗤了一聲:“你也知道?”

他屈起手指,在坐塌的某個位置輕輕敲了一下。一個密匣應聲彈開。

陳晏把那裏麵的東西取了出來。

是一個麵具。

不知道是什麽材質,有些像木頭,但是比木質細膩。紋路奇詭,似鱗似羽,看著不像人力雕琢,倒像是天然生成的。

他抬起顧憑的臉,將麵具戴了上去。

顧憑閉上眼,方便他動作:“……殿下不打算讓我以真麵目赴宴?”

回應他的,是陳晏的一聲冷笑。

陳晏淡道:“下去看看,這是哪兒。”

顧憑掀開簾子,跳下馬車,然後真的愣住了。

一條長街,頭頂串起十道鮮豔的花燈陣,照得夜市亮如白晝。商販們支著小攤售賣,有熱氣騰騰的吃食,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異人當街吞吐火圈,雜耍猴戲。沿街百姓川流,熱鬧非凡。

這是鳳都十分出名的一條商戶街,百泉大街。

……根本就不是鄭綏的府邸。

顧憑回過頭,望向車內。

但是車簾放下,隔斷了目光,他看不見陳晏此刻的神情。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沒有真的打算帶他赴宴。

顧憑一時不知此刻的心情該作何形容。

其實在陳晏以勢相壓的時候,他這顆心照樣是活蹦亂跳,並不會如何。反正無非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有些時候吧,卻實是,人心非草木,不得不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