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想著,陳晏不在意,他身邊的人卻不一定。
這次的事,雖然他確實忤逆了陳晏的心思,但終究不至於到犯了原則的程度。他仍然待在陳晏的勢力範圍下,可以為他所用,隻是不願意進入那麽核心的位置。
僅此而已,不是大錯。
就算陳晏要罰,應當也不會是他最無法接受的那個後果。
但是現在,既然一切都已經被陳晏點破,他也不想再費那個口舌去掙紮了。
陳晏盯著他。
他掌心裏攥著顧憑的手指。
那手真涼啊,他明明已經捏得這麽緊,捏了這麽久,居然還是無法把自己的溫度逼過去。就好像他捏著的是一束草木,一塊冷鐵。
這個人站在他麵前,這個樣子,看起來真是脆弱。
他以前總覺得,顧憑比很多人都要脆弱。旁人的刀劍,口筆,權勢——那些他身邊的很多人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的東西,卻通通都能傷到顧憑。那時候他想,他的人,怎麽輪得到別人指手畫腳?那些他根本就不屑一顧的東西,憑什麽敢讓顧憑想要避開?
所以,他安排下去,令顧憑出仕。
從殷涿到朱興倫,他知道,顧憑一直以為他做這些,為的是攪亂鄭氏一族和豫王的聯姻。
但是,以他的性子,就算要破壞,又怎麽會用這麽迂回的法子?想要讓這段聯姻不成,派人直接暗殺才是最一勞永逸的辦法。
安排顧憑入朝其實很簡單,但他偏偏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費了這麽多周折,讓顧憑去走皇帝的路。就是因為無論是他還是豫王,打上他們勢力烙印的,在朝堂上遭遇風波都不會小。
隻有皇帝身邊,才是唯一可能穩妥一些的地方。
甚至,他還擔心顧憑勢力單薄,又沒有家族背景作為依仗,在朝堂的勢力傾軋中沒有自保之力,還想要把暗部的一部分勢力交到他手上。
這些東西,他從來沒有對顧憑解釋過,明明知道顧憑或許誤解了,他也不想解釋。
尤其是,當他看到顧憑這樣站在他麵前,明明好像這麽脆弱,好像這麽近,明明他隻要一低頭,就可以咬住他的嘴唇,攫取他的呼吸,但他就是知道,這個人在拒絕他。
這個人,在拒絕他。
他無法告訴顧憑,甚至無法告訴自己,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在那第一個瞬間,他感受到的不是憤怒,不是痛,而是一種突如其來,無法形容的混亂。以前,就算他在戰場上被逼進了九死一生的絕境,他也沒有混亂過。就算他的父親總是隱隱地偏寵他那個三弟,無論他付出多少,最後封賞的時候,他有什麽,豫王的那份一定不會比他少,他父親便是不好明著給,也總會暗中補償。甚至這一次,還試圖把他隔在外麵,將一個明顯助力極大的妻室指給豫王……就算麵對著這些,他這顆心,也從來沒有被傷得混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