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青戎點點頭,終於從他身上收回視線,向馬車內拱了拱手:“按照秦王殿下的交代,我事先帶人用沙袋堰住沙嶺水口,果然,青君殘部到了龐川,準備從沙嶺口渡河,等他們下到河中時,我們的人突然拉起沙袋,水勢洶湧,衝刷直下,那些渡河的人馬中,十成中有三成都溺在河裏。僥幸逃生的那些人,在被我們預先設好的伏兵截擊了幾輪後,十中又去其二。”

也就是說,跟在青君身邊的那些人,被水淹又遭伏兵之後,十個裏麵就折損了五六個?

……不愧是陳晏啊,竟然連青君退兵的路線都算到了。

顧憑轉頭向車內看去,但車簾垂落,隔絕了他的視線。

餘青戎向前走了兩步。低聲道:“同樣,也是遵照殿下交代,那封密函,我看過之後就給燒了。”

早在他過來的時候,陳晏就打了個手勢,令周圍的護衛都遠遠退了下去,而餘青戎的聲音,也低得隻有他,顧憑和陳晏三個人能聽到:“這次伏擊是出自殿下之手的事,並沒有其他人知曉。”

陳晏淡淡道:“不錯。”

餘青戎將該說的情況都說過之後,向後退開幾步。顧憑收到他的目光,提步跟了上去。

餘青戎也沒有帶他走多遠,隻是停在了一處芳草搖曳的野地上。舉目四望,半腰高的蘆草在晨風中輕輕地招搖,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這蒼天底下,人世之間,離合聚散是最沒有定數的,此時一別,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再見。

餘青戎:“你要回鳳都了。”

他們站的這個位置,離馬車並不遠,這樣說著話,馬車裏的人也是可以聽到的。顧憑向餘青戎望了一眼。他想,餘青戎應當是看出來什麽了,所以不願讓他為難。

對上他的目光,餘青戎淺淺一笑,卻是許久都沒有說話。

餘青戎盯著遠處熠熠的朝陽。那耀眼的光線,讓他的眼睛不自覺眯了起來。

半晌,他開口道:“我在這裏。”

他的聲音很低,卻極堅定:“無論發生什麽,顧憑,你記住,我在這裏。”

……這一趟,他其實沒必要來的。伏擊青君殘部的戰果,其實跟不跟陳晏交代都無所謂,不需要專門跑一趟。而且,不止陳晏知道,他也很明白,當今之勢,他手下的十八寨殘部,最好不要和陳晏有什麽明麵上的牽扯。這也是為什麽陳晏調他去給青君設伏的時候,還要瞞住眾人的耳目。

但他還是來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恍然意識到,原來他奔襲百裏,也隻是為了說這一句話。

顧憑點點頭:“好。”

餘青戎深深注視著他:“你保重。”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