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孟後被廢,陳晏又陷在堯昌前線。征討葛博一戰,是本朝立國時最為艱難的一場戰役,逼得皇帝險些就要同葛博劃地而治。那時候的陳晏,還沒有成就後來的百戰之名,當時,誰又知道他能不能勝,甚至連他能不能活著回來都不確定。

這個檔口,朝中那些臣子,是不會有幾個人會選擇站在陳晏身後,替他為孟家周旋的。

他問:“孟家出事的時候,殿下在朝中有人嗎?”

陳晏淡淡道:“我的勢力,是從母後失勢和孟家大變之後才開始用心經營的,在那之前,我的心腹大都是軍中的人,都隨我四處征戰了,朝堂上並未結交什麽臣子。就算有,那些人也不是身居高位,在這種事上,他們能發揮的作用也有限。”

見顧憑還在盯著他,陳晏以為他是感興趣。

他繼續道:“剛從堯昌回來時,我知道孟家的事,就令人查了一番。但那時候,我在朝中可用的人手並不多。雖然查了幾次,但都不能深入。直到幾年後我手中的勢力成型,才再令人重查,將搜查來的資料合至一處,就是現在交到你手中的這一份。”

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顧憑還沒有到他身邊。隻知道大概,但對其中的細節並不清楚。

陳晏見他聽得出神,就多說了點。

顧憑垂下眼睫。

他想,孟家舉族被誅,孟後身死,宮中以豫王生母卞貴妃為尊。豫王聰穎仁孝的名聲,似乎就是在那時漸漸流傳開的。關於陳晏狠戾無情的種種傳聞,也是自那之後愈演愈烈的。

雖然陳晏不說,顧憑也能想到,那些日子,他應當並不好過。

莫名的,顧憑心底忽然一軟。

他伸出手,勾住陳晏的一縷發,在指尖繞了繞,輕輕一拉。

陳晏眉頭一皺,抬起頭瞥了他一眼,展臂將顧憑攬過來:“你要是想玩,坐近一點。”

說著,他隨手將披垂下來的頭髮撥到顧憑手邊。

幽黑的長發如瀑披落下,顧憑張開手,慢慢攏起那柔涼的發絲,半天沒有說話。

過了一個會兒,他忽然道:“殿下,你十五六歲時是什麽樣子?”

陳晏隨意道:“與如今並無什麽差別。”

說完,他看向顧憑:“你呢?”

顧憑誠實地說:“我與如今差別還挺大的。”

陳晏瞥了他一眼,“你那時的日子過得怎麽樣?”

怎麽樣?

顧憑想了一會兒,唇角含著一縷笑,道:“沒有什麽不好。”

不知為何,聽到他這個答案,陳晏心裏陡然生出了一絲氣悶。

或許因為顧憑嘴角的那絲淺笑,或許是因為顧憑想得認真,回答的樣子,也太認真了吧。認真得讓人根本不會懷疑,這就是他的真心話。

“是麽。”陳晏緩聲問:“跟現在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