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薑霍,與朝中的任何一股勢力,無論是陳晏還是豫王,素來都沒什麽瓜葛,但他也不是個孤臣。不少人心裏都清楚,他是皇帝的近臣。就好比當年皇帝組建按察司時,直令他去做了按察使。不是帝王心腹,他坐不上這個位置。
也因此,無論是冠甲軍還是東洲軍中的將領,與他都不親近。而且,他這個隨軍監理做得也確實不像樣,不像出征,倒像是遠遊,雖然這人一貫就是詭諧玩世,但這般做派,更令軍中看不過眼。
到現在,趙長起是少有的幾個還願意跟他自然搭話的人。
趙長起招招手,讓人牽馬過來。
隻有陳晏身邊極少數的幾個心腹知道,當初靈台寺掌事上奏:‘歲星入太微,佔為人主’時,那個遞上折子,給皇帝重解天象的人,就是薑霍——如果沒有他,那件事絕沒這麽容易平息。
雖然不知道薑霍為什麽要這麽做,但對上他時,趙長起總比別人要客氣一點。
他真誠地勸道:“薑大人,既然是在軍營裏,行事還是別太顯目了。”
哎,戰場上刀劍無眼的,薑霍被人套麻袋事小,萬一“被”捐軀了怎麽辦?
薑霍朝他瞟了一眼,又轉過頭。
朝陽閃耀,他眯起了眼,負手迎風而立。
或許是因為那初生的朝陽,即使燦爛,光還是冷的。冰涼的日光照遍將士們的鐵衣長戟,在燦爛之中,更添了一分無法形容的荒冷。
薑霍翻身上馬,在四周急促的腳步聲中,他回頭看了一眼那架被孤零零丟在一旁的馬車。
“趙將軍,你不知道啊……”他輕聲喃喃,“像這樣在馬車裏高臥著,舒舒服服酣眠的日子,一個人這一生,說不準才能過上幾日。”
趙長起驀地一震,擰起眉向他盯去。
薑霍哈哈大笑,輕輕一抖韁繩,向前飛馳出去。
……
絳城中,北狄諸將聚在廳中議事。
哨探稟報道:“大王,我們在濟江探到有大隊兵馬的行跡。”
上首,北狄眾部的首領冒提並沒有說話,他盯著地圖,沉吟了起來。底下的眾將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就在議論聲越來越雜的時候,冒提抬起了手。
他這一動,就像一道無形的鐮刀割過,下麵的聲音齊刷刷一止。
冒提道:“可探出有多少人?”
哨探:“應當有兩三萬人馬。”
冒提的眉頭一皺。他已經收到了消息,此次盛朝派來的人馬一共有八萬,三萬是陳晏的冠甲軍,另外五萬是鄭暘的東洲軍。哨探隻查到三萬士卒,很大的可能就是陳晏和鄭暘是分兵前進,隻有陳晏的冠甲軍走了濟江一道。
他知道,盛朝皇室之中,豫王和太子陳晏兩相對峙,勢同水火。鄭暘的鄭氏一族是豫王的勢力,與陳晏之間天然就不同心。這兩撥人馬相看兩厭,選擇分兵各走各的,實屬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