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1 / 3)

一個清瘦白淨的少年,穿著月白綢綿圓領袍,眉目朗朗,身姿秀長,目光轉向他們,平靜地抬手施禮。

年紀不大,最多十三四歲。

眾人都訥訥無言,大概是想象與現實差距有點大。

舜音掃了兩眼就轉開了視線,心想都猜錯了,明明是個年少又文弱的書生……

後來她父親特地說過:其名為長洲,雖說是養子,但自幼撫養在穆家,武威郡公視如親生,連他排行都與親子同論,族中行二。

有父親發話,封家自然再無人拿他養子身份說事了,比他小的都得稱他一聲“穆二哥”。

舜音年紀小,總是與族兄弟們待在一起也無妨,便總能聽見一些他的事情。可惜族人日漸與他熟稔,自己卻與他相處不來。

她矜貴,他話少,明明他在封家住了四年多,但他們之間似乎就沒私底下說過話,都是聽別人誇他如何持成端雅、年少君子。

正式場合見麵的機會不多,寥寥幾次,她也隻是跟著別人客氣疏離地稱他一聲:“穆二哥。”

他有沒有應過,她也沒在意。

偶爾族兄弟們會私底下閑話,說他身弱體虛,要多加禮待,舜音覺得麻煩,便不自覺離他更遠了。

最深的印象是四年後。那年赴考,他年方十七,竟然一舉高中進士,震驚二都。

朝廷為新科進士們舉辦的曲江夜宴盛大熱鬧,舜音也被帶去觀望。

當晚長安城萬人空巷,四處車馬駢闐、衣香鬢影,都是湧來曲江圍觀進士風采的人。

父親笑著告訴她:那是因為很多達官貴人會趁此良機挑選佳婿,畢竟這些新科進士都是朝中新貴了,那些馬車裏坐的幾乎都是二都世家的貴女。

舜音並未說什麼,但已然年少,聽出了弦外之音。

父親緊跟著便指了指前方:“本看你年紀尚小,一直沒提。此子天資過人,定然前途無量,你們又在一處長大,不如就給你選他如何?”

幾乎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那裏,大約也包含那些馬車裏坐著的世家貴女們。

舜音當時立在曲江池邊,轉頭望去,隻遠遠看了一眼人群中央那人文弱白淨的模樣,便搖了搖頭:“我與他不是一路人。”

父親無奈而笑。

前方人群裏,卻見對方忽然轉頭,朝她這裏看了一眼。

舜音看過去時,才發現他是看見了父親,在抬手見禮,彼此連目光都不曾交會。

那晚之後,他便進入仕途,據說沒多久就受到任命,離開了長安。

此後天各一方,再無交集,料想各自都會有光明前景。

誰能想到才過了一年,她父親就遭彈劾獲罪,被免官奪爵。

之後的事她早已刻意塵封,不願多想……

就如從雲端跌落泥沼,仿佛眨眼間事,封家再無半點風光。

當年父親離世前,族親已開始疏遠離散,到如今,曾經偌大的家族就隻剩下了母親、弟弟和她三人。

雖然罪不及家人,但影響還在。他們仍可留在長安,封家卻已無緣仕途,也沒了隨意出入長安的自由,如困牢籠,甚至還要防範欺淩。

直到這樁婚事出現。

舜音擰著眉,實在想不通。

怎麼會是穆長洲呢?

那日封無疾說起她當初拒了武威郡公家的婚事,她心中還隻是一帶而過,料定他當初名冠二都,那麼多世家大族都聚在曲江池邊想招他為婿,應當早就娶得嬌妻在側。

更應當在某處做著文官,之後會調回東都洛陽或西都長安,進入京畿中樞,他日甚至還能封侯拜相。

怎麼會做了涼州行軍司馬,跟如今的自己扯上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