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音點頭,往裏走了幾步,身後婢女們已退去,給她掩好了門。
她回頭看了眼房門,忽而擰眉,穆長洲一定是有意的,讓她先來館舍順便觀望城中,自己去查營,偏偏她已養成習慣,還真將城中四下觀望了一遍。
真要成他的探子了……她在心底自言自語一句,轉頭坐去榻上,不想了。
館舍之中一直很安靜。
直到臨晚,才終於有了人聲。
舜音並未休息,誰的聲音都沒聽見,隻胡孛兒嗓門最大,她隱約聽見了,便知他們查營已經返回了。
剛要出去,房門被推開,婢女在門口恭請:“請夫人入前廳赴宴。”
聲音太小,舜音看清她口型,才走了出去。
前廳已是一片喧騰,裏麵點上了燈火,剛走近就可見其中人影綽綽。
舜音邁步而入,看見穆長洲已坐在左側上首案席之後。她一進去,他便看了過來。
旁邊兩張小案,其後分別坐著張君奉和胡孛兒。對麵是安欽貴手下的幾個將領,為首正對著穆長洲的就是那個之前見過的胡人武將。
安欽貴坐在上方正中,看見舜音進來,忽朝廳中四周揮手:“都出去出去!”說完轉向舜音道,“下人安排不周,實在失禮,夫人莫怪。”
舜音掃視廳中,才發現四周燈影裏都是些身著薄紗輕衫的歌姬舞女,此刻被他吼過之後,紛紛往外而去。她看一眼穆長洲,顯然這些女子都是為他準備的了,轉頭稍稍向安欽貴欠身見禮,卻說:“都督不必在意,我自長安而來,喜好觀舞聽樂,看見她們倒覺得欣喜。”
穆長洲看著她,嘴邊似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左手在自己身側點了點。
舜音朝那裏走,聽見張君奉打趣一般開了口:“安都督真是客氣,軍司曆來不喜好這些,河西人人盡知,今日這排場是用不上了,何況還有夫人陪同呢。”
安欽貴笑兩聲:“佐史說得對,都是下人胡亂安排,還好軍司夫人不怪。”就此將話給遮過去了,請眾人舉筷。
舜音聽見張君奉的話就知道是安欽貴刻意為之,不動聲色地在穆長洲左側坐下。
先前因甘州屢次做出動靜嫁禍中原,她已經很惱火,到了這裏又來這出,愈發不快。這位甘州都督大約是覺得她與穆長洲尚在新婚,見到這出必然來氣,便好盡快催促穆長洲離開這裏了。
右手邊身影一動,穆長洲偏過了頭,在她右耳邊又低又快地說了句:“音娘方才說得不錯。”
“……”舜音瞥他一眼,他已轉頭去與上首的安欽貴說話了,仿佛剛才說話的人不是他。
安欽貴舉了酒盞敬來:“不知軍司今日查營覺得如何?”
穆長洲說:“安都督帶兵有方,明日若無他事,大概就能返回涼州向總管複命了。”
安欽貴笑著道謝,抬手請他飲酒,一麵又招呼座下武將敬酒。
四下頓時歡聲笑語,一派祥和。
對麵似有目光看著這裏,舜音看過去,發現還是之前那個胡人武將。
他看的不是自己,是穆長洲。對麵另外兩個將領已舉盞敬來,他卻動都沒動,很快轉開目光,臉色仍是不善。
“哼。”胡孛兒忽而粗哼一聲。
舜音聽見了,朝他看一眼,發現他看的就是對麵那個胡人武將,大概是對他態度不滿。
這頓宴席全是客套逢迎,並未持續太久。
外麵夜色四合之際,安欽貴便聲稱不勝酒力,請眾人再入偏廳去飲茶小坐。
他一出去,手下將領也跟著出去,最先出去的就是那個胡人武將。
趁四下都在往外走,舜音轉頭,輕聲問:“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