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後, 幾乎父子幾人異口同聲:“突圍。”
隻能突圍了。
夜深人靜,一家人再坐在廳中,卻已沒了之前的歡聲笑語。
而外麵,仍在持續進攻,帶火的箭雨射入, 院中已多處燃燒起來,甚至來不及撲滅。
受了傷的府兵被撤下, 守衛的人越來越少。
廝殺呐喊聲刺耳,郡公夫人睡不著,坐在廳中一角蒼白著臉。
廳中案上,鋪著一張涼州輿圖。
穆祖洲身上已換了黑衣,又確認一遍路線,轉頭出去。
“大郎。”郡公忽而喚他,壓低聲囑咐,“要小心。”
郡公夫人也站了起來。
穆祖洲抱拳,拜過他,又拜了郡公夫人,轉身出去,拍一下廳門邊站著的穆長洲,領著十幾人,匆匆走了。
穆長洲手裏一直握著弓,立即反應:“三郎!”
穆瀛洲提著刀出來,跟上他就走。
穆生洲扶著母親,緊跟在後,郡公殿後。
左右府兵跟來,隨他們直往側走。
貼到牆邊,一個圍兵剛好又自外高牆上攀入。
穆長洲長弓拉滿,一箭射出,穆瀛洲立即揮刀殺去。
後麵跟著攀上牆頭的圍兵大喊:“他們要突圍!”
接連幾聲,吸引著圍兵全來這堵牆處,烏壓壓的人接連攀來,夜色裏簡直不管不顧。
穆瀛洲調頭往另一側走。
穆長洲在後,離得老遠,射去兩箭,阻斷他們一瞬,趁後麵的人還在攀爬,趕往側門。
側門打開,府兵殺出,穆瀛洲跟著殺了好幾人,卻聽馬蹄陣陣,黑暗裏烏泱泱的人馬都朝此處撲來。
一隻手拉了他一把,迅速往後:“快回。”是穆長洲。
郡公急忙將小兒子和妻子都推回去,反身殺了兩個圍兵,跟著退回,又緊閉上側門。
幾人在黑暗裏喘熄,都很清楚,突圍不了,外麵的人遠比他們想得還多。
麵前忽衝來人影,已不斷有圍兵翻入了。
郡公顧不得傷,衝去親手殺了幾個攻入的圍兵,擋住要衝上前的小兒子,吩咐:“都往後走!”
話剛說完,傳來腳步聲,穆長洲借著耳力,聽見是大哥突圍出去的後大門方向,連忙迎去。
兩個府兵架著穆祖洲而回,停在後院一條木廊上。
郡公夫人搶先跑去,扶住他,顫聲問:“可要緊?”
穆祖洲安撫地搖頭,捂著胸口流血的傷口站直,迅速道:“父親,突圍不了,我隻突圍出去一段,勉強殺回。不止是郡公府,涼州城也被圍得嚴實,我在路上聽見了令狐家與他們廝殺的動靜,城門方向也不通,城外似還來了兩麵的敵軍。”
他本來是要突圍去搬救兵的,沒想到外麵已是這般光景。
郡公額間擠出幾道紋路:“居然還有敵軍?”
這場生變來得毫無預兆,卻規模如此龐大,眾人都無言。
穆長洲一身是汗,心底沉冷,一把扶住穆祖洲:“往後。”
前院早已一片狼藉,火光胡亂燒著,死去的府兵倒在各處。
“轟隆”聲響,大門終於被破開……
已不知是第幾個夜晚。
後院的大門緊緊抵住,前院早已一片火光,兵馬就在外麵踩踏,隨時要衝破這裏。
外麵漸漸沒了耐心,不時高喊——
“何須掙紮!涼州被圍,城東被圍,郡公府亦被圍,裏外三層,你們還指望跑?城中都無人在意郡公府發生了什麼,隻關心敵軍何時來襲!”
“莫要指望和你們最親近的令狐家,他們敢反抗,已被滅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