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情願。去涼州也是我做得最對的事,舊案昭雪,大仇將報。今後千裏之遙,難有一見,往事也不必再想了。”
鄭夫人終於朝她看了過來,一動不動地站著。
舜音轉身離開,餘光瞥見她身影,一如當初在秦州,自己獨自去抓仇敵時,她站在廊上看來的身影。
自己失去了父親和大哥,她也失去了丈夫和長子。
尤其是父親,那是她恩愛多年的丈夫。
當初父親離世後,她很長時間都帶著刀在身邊,若非年少的封無疾總在她麵前守著,讓她記起幼子尚待撫養,大概她也早已隨夫而去。
舜音一直很清楚,每次見到自己,她都會想起隻有自己一人返回,大哥沒了,連累父親也受激沒了,最後將痛苦也全牽連到自己身上。
可她怎能忘了,自己並不比她好受多少。
好在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將自己隨便推出去,至少也曾認真為她思慮過,這也夠了。
舜音的記性太好,隻希望她的記性差一些,此後少見,痛苦便忘了吧……
後院裏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舜音走入,緩緩看了一圈,仿佛還能記得當初族兄弟們聚在這裏的熱鬧場景,轉過頭,看見站在廊前的身影。
她走過去問:“你與我母親說什麼了?”
穆長洲回頭說:“我謝嶽母將這世上最有用的人嫁給了我,往後有我在,她再不用歉疚自責愧對封家,隻需對得起自己。”
舜音出神一般看著他。
穆長洲忽而伸手摟過她,一偏頭,在她左邊耳垂上用力一含,貼近她右耳問:“沒聽清?”
舜音心跳忽急,左耳滾燙,抬手撫住:“聽清了。”
一瞬間,心裏某處猶如冰雪消融,往日痛楚似也稍稍消弭。
第九十九章
當日, 他們沒有在封家多停留就走了。
封無疾本想為他們補一頓回門宴,也沒成,但見他們來了這趟似都很平靜, 也沒與他母親有什麼不快,這才放心。
沒過幾日, 朝中就下了詔令, 昭示了封家舊案結果, 懸而未結至今的舊冤,終於得以大白於天下。
舜音卻不在城中,正在城郊的山間,那座道觀裏。
春意日濃, 觀中草木青翠,周遭分外清靜,看不見幾個道士的身影。
她自一間空著的舊客房裏出來,回頭說:“何必非來這裏,根本沒什麼好看的。”
穆長洲站在房中, 仔細看了一圈, 這房中除了簡單的床榻案席,幾乎什麼都沒有, 確實沒什麼好看的, 她卻在此獨居了好幾年。
他跟著走出來:“想看看你的過往,你我認識得雖早,過往那些年的事,卻不過如今才知。”
舜音轉頭往山道上走:“我不也剛清楚你的過往,連你原就會射箭也不知, 當初還以為你身弱體虛……”她回頭瞥他一眼,沒往下說。
穆長洲帶笑走近, 跟上她腳步:“我幼年確實體弱多病,也隻練了騎射,涼州人人尚武,我這些沒什麼好提的。或許封家那些族兄弟就是聽說了我幼時多病,當年才會如此禮待我。”
斜陽照去山下,他們說著話離開了山間,仿若將那些不願回憶的經曆全都忘了,說起的都是曾經彼此錯過,未曾知道的。
穆長洲說了自己的親生父母,舜音也說了自己當初如何學了那些密語……
跨馬入城時,日已將隱,遠處綠草茵茵,亭台軒榭綿延,連著一片若隱若現不見邊際的蕩漾碧波,仿若一幕繁華夢境,是曲江池。
一群士人姿態文雅地閑步經過,談論咀嚼著新作的詩句,說笑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