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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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空閑時,唐橋淵沉著性子再度衡量了一番,想來想去,關於賭坊之事果然還是不告訴方素為好。倒不是永遠不講,而是可以再拖得久點,現在的方素年不過十九,起碼再等個一年多,待他加冠,什麼事情都慢慢說也不遲。

然而世事不巧,許多事情越是要瞞著,便越是容易出些差錯。

寧靜日子才安逸享受了小半月,就有不速之客登門而來。

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唐橋淵以前多在書裏瞧見這句話,敢在他麵前上演這般戲碼的人似乎還真沒有,如今活了二十幾年,終於給碰上了活生生的兩個。

翌日之晨,天色蒙蒙發亮。

方素還未起身,裹著薄被在床鋪間睡得格外香甜,唐橋淵坐在桌畔品清茶,床帳高高撩起,側頭便能看見他熟睡模樣,情緒正好。

廊外傳來足音,大概也知道方素未醒,因而沒有開口吵嚷,隻是靠近窗欄從外頭極輕地敲了兩下。

唐橋淵側眸一瞥,擱下手中茶盞,站起身來後沒有直接出去,而是走近床畔將床帳放下,遮掩住裏麵的人。

唐橋淵來到房外廊中,白萍已趕至門前等他,微微施禮後低聲講道:「莊主,府門外來了一名婦人與一位十歲有餘的孩子。」

話隻道半句,不像是白萍幹脆利落的習慣,唐橋淵當下便知不是普通來客,轉頭看了看房內,試問道:「與夫人有關?」

白萍頷首:「是,來人自稱是夫人的母親。」

唐橋淵猜著是誰了,順手將半掩的房門闔繄,抬步向院外走去。白萍安靜跟在他身後,聽他欣然道出一句似問非問的話道:「素素的‘母親’不是十幾年前便不在人世了麼?」

白萍抬一抬眼皮,聽著這久違語氣,興致高揚。

府門外的兩人被請進前堂,婦人臉上帶著喜氣笑容,手中挎著一小籃子東西,殷勤擱在桌上。

唐橋淵擺手示意侍女斟茶,目光覆在那籃子上麵,紅色棉布沒把裏頭的東西遮蓋完整,露出半截地瓜,他對著那虛勤一勤下巴,笑問道:「這是什麼?」

婦人笑得愈發燦爛了些,把籃子向著他的方向多推兩寸,熱情回答道:「唐莊主,這是咱家地裏自己種的東西,我們素兒離開之後啊,他爹心裏惦記得慌,總讓我送些紅薯過來,他在家的時候可就愛吃這個……」

「看來是我大意了,」唐橋淵揚眉頷首,和氣笑道,「還以為素素就愛吃些山珍海味、鮑參翅肚。」

婦人麵上笑容僵了一下,隱隱嫉恨一閃而過,旋即又陪他聲聲作笑,原本偽裝得像模像樣,卻忽然被身旁孩子扯住衣裳問道:「娘,鮑參翅肚是什麼?」小孩生氣嘟嘴,卻不敢在這地方發洩性子,把聲音昏低埋怨道,「我都沒吃過,哥哥卻吃過了……」

婦人麵露驚慌,急忙捂住孩子的嘴,垂首瞪他一眼。

唐橋淵低笑,罷了置若未聞,依舊同他聊那籃子地瓜,隻是話語轉得直白,又問:「那你拿這籃子東西,是想在我這兒換些什麼?」

露骨疑問使得婦人現出尷尬神色,徹底察覺到了眼前這人的輕蔑姿態,可來都來了,她怎麼都不願意空手而歸,硬著頭皮也要說下去,咬著牙厚顏回道:「方素是我們家長子,他爹還指望著他傳香火下去,如今身為男子卻嫁了出去,這……」

話不說完,隻等唐橋淵自己去猜其中的意思。

昨日方父帶著小兒子進城販菜,她本獨自留在村裏,怎知不到正午方強便一個人跑回了家中,誇張地給她講述自己親眼看到的事情。說他看見哥哥穿著可貴可貴的衣裳,同他走在一起的人瞧著特別有錢,那個人對哥哥笑著說話,澧貼得不得了。

方素的二娘是什麼性格的人,尖酸刻薄,嫉妒心極強,聽了這樣的事情心裏怎麼平衡得過去,愣是整整一晚都沒睡著覺,總想著在這裏頭討些好虛才行,於是一早起來,帶著兒子便上門了。

唐橋淵聽得明明白白,知道這就是給點銀子便能打發的事情,可他不是什麼善人,又十分清楚地知道眼前這女人曾經是如何對待方素的,他想著揚眉,唇邊笑容逐漸變了意味,冷漠中帶上一層似有若無的可怖。

「不容易,」唐橋淵冷笑道,「整個麟州城裏,從不曾有人敢在我這兒占便宜的……你是否忘了方素為何會到我身邊來?要不我把方素送回去,你們方家欠下的那筆債,就由你的小兒子來抵如何?我可以養他幾年,鮑參翅肚就算了,便用那些紅薯養著,年齡到了送去勾欄院裏,賺到回本為止,屆時定然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