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

葉存山很敏銳,從雲程那話上,分明是他有問題,而不是趕集遇見了什麽。

他還想拍拍雲程後背,給人順氣,被雲程水潤的杏眼一橫,手硬是沒敢落下。

雲程不是那種藏著話不說,硬要人猜來猜去把矛盾升級的人。

他擦擦眼睛,把眼底堆滿的淚珠子擦幹,努力心平氣和,不添油加醋的把葉大的話給葉存山轉述了一遍。

他這輩子沒聽過這種難聽的話。

忍一時,越想越氣。

但在古代,孝義在上能壓死人。

他到現在,除卻氣悶,還有一絲難言的惶然害怕。

怕葉存山站在葉大那頭,覺得他小題大做。

這一想,心裏的委屈勁兒上來,又想哭了。

葉存山這下敢碰他了,給他擦眼角,也撫著雲程背脊給他順氣。

這氣順著順著,就順到他自己身上了。

葉大是他親爹,扔不了,更是打不得罵不得。

沒讀書前,葉大態度倒沒這樣,什麽都有商有量,父子倆偶爾也能喝喝酒,吹吹牛。

讀書後,葉大就變了個樣。

最明顯的就是銀錢上的克扣,沒分家時,葉存山也是家裏壯勞力,會下地種田,會上山打獵砍柴,也會撈魚編竹。

這些進項全算在家裏,往年他手裏闊綽,拿的是自己掙的銀子,後來克扣的也是這部分。

葉大跟葉二叔較勁,不想跟葉二叔一樣,供個兒子讀書,把一家都拖得吃糠咽菜,瘦得皮包骨,一年到頭,割肉都不敢多割二兩。

可他又想要自家兒子也能考上科舉,最好超過葉延,也好壓人一頭。

在外麵,他說讀書科舉太費錢,家裏供不起,但葉存山掙了銀子,家裏也不會要。

這話說出來,種地的銀子葉存山也沒見著,他拿的是他自己走商打獵賣貨的錢。

後來陳金花鬧出批命那事,他心裏在意,也因在家不好攢錢,還有一個適齡繼妹在,爺奶又總想給他說媳婦,他便懶得爭,當天卷鋪蓋走了。

葉大後來在分家契上寫,等他成親,會給他二十兩銀子。

這在外人看來,是葉大心疼兒子。

葉存山卻很清楚,葉大是想拿這二十兩當個胡蘿卜吊著他,叫他記得他們還是一家人,是親父子,砍斷骨頭連著筋,往後分家了,也要盡孝。考上秀才了,也是給他葉大光耀門楣。

真心疼,當時分家就該把那二十兩給他,而不是叫他沒田沒地,住個破土屋子,還要存銀拿生辰攢下的銀豆豆接濟。

後來他成親,葉大也不該再找到族長家裏說這事。

現在他日子好不容易好起來,回家有人等,鍋裏有熱飯,炕上有夫郎暖被。